皇宫内,焦贵妃的承仁宫中,皇上正慵懒的倚靠在床榻之上,焦贵妃坐于床榻内侧,尽心为陛下推拿解乏。
“陛下,马上就到中秋了,今年孩子们都在京城,到时候啊,家宴一定热闹。”
“嗯,不错,朕记得去年中秋,靖俞奉旨巡视荆州地界,中途意外耽搁了不少时日,以致最后耽误了中秋之期,今年顺期赶回京内,岭南一行差事也办的不错,家宴之上,朕定然还要好好奖赏。”
焦贵妃明白,皇帝向来重视父子之情,此时有意提及中秋家宴,也是旁敲侧击的告诉皇帝,不要忘了墨靖俞的辛苦。
“陛下爱子之心,臣妾自然明白,臣妾作为母亲,别的不多求,只求啊,靖俞能健健康康的,多为陛下分忧,多为咱们大梁江山效力。不过,臣妾也盼着靖俞能早日得一良人,夫妻圆满,臣妾这心啊,也就踏实了。”
“嗯,你说得对,如今连忻城都已娶妻,靖俞的婚事自然也耽误不得。”皇帝语气诚恳,“明日,朕去给太后请安,也正好商量商量此事。”
说完,皇帝又点了点头认可自己的话,随即开始起身。
“陛下这是?”焦贵妃同起。
“行了,你好生歇着吧,宣政殿里还有些奏折呢,朕可是偷懒跑来的,休息这些时间也够了。”老皇帝语气倒颇有些调皮,说完还拉起焦贵妃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必再多行礼。
“是,那陛下也要保重龙体,不要太过劳累。”焦贵妃轻轻作揖道,语气甚是亲昵。
皇帝伸了个懒腰,点点头示意,往外走去,门口侍女便忙去知会高公公一行随行。
夜深灯火通明,映的整座皇宫更加辉煌璀璨,也更显得殿内人的落寞。
“陛下这是在烦心什么?可有老奴能帮上忙的?”
宣政殿里,皇帝无心批阅奏折,坐在案前,一手触额,眉间似有些难解之事。
内侍换上来新泡的茶,高成俯身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茶,只是望着茶盏中成色极好的几片茶叶,脑海中突然浮现故人递茶而来时年华正好的脸庞,“朕,终究是对不起芩儿的。”
此话一出,高成先是一愣,之后也是无声叹气,“陛下,斯人已逝,您要适当放下啊。芩妃娘娘女中豪杰,为国而死,即便史书内不得一丝笔墨,但娘娘的牺牲天地可鉴,是永不可磨灭的。”
皇帝沉默的摇摇头,“不,终究是朕无能,救不了她,如今,去又要让孩子受过···”
“陛下!”高公公听了话音紧张起来,急忙打断了皇帝的话,下意识的四周望了一圈后,低声道:“陛下是为了天下人,这天下的担子在陛下的身上,您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啊,这世间哪有父母不心疼子女的,但是命数造化,都是上天注定,陛下,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听了高成的话,皇帝低头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茶盏碰到案面,声音微小却清脆。
殿外,因商议政事还留在宫中的墨忻城,本想和皇帝请安道别,却不想恰巧听到这些,他沉默不言,双眸早已湿润。
···
七王府里,没了王妃平日里的咋咋呼呼,这又得来的安静倒让人更难以适应。下人们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王妃卧病不宜出门,又听说王妃大婚前曾是个厉害的主儿,所以谁也不敢往槿院去,久而久之,外界都开始传七王妃自成婚后不久便终日缠绵病榻,恐命不久矣。唯有七王爷,不管朝事多忙,每日必到槿院探望王妃,可谓深情。
转眼半月有余。
国事繁忙,墨忻城作为皇子,帮助皇帝为国事分忧也甚是忙碌,在宫中与皇帝一同用过晚膳,墨忻城一刻也未曾耽误直接回府,后便直奔槿院,这些日子,他总会默默陪在她身边。不管她是睡下了还是未睡下,他总会过来,也不说话,又怕她恼,也不多待,就静静的陪着。
日子长了,沐倾儿也习惯了,不再赶他。
见着七王爷来,心农识趣的作揖后离去,轻轻扣上屋门。这些日子,她能瞧见七王爷对王妃的情意,对墨忻城这个主子,也多了几分敬意和认同。
“倾儿。”墨忻城见着她正安静站在窗前,仰头望着窗外一轮明月。今日天气甚好,满天繁星映月,甚是极致。
听到声音,沐倾儿也没回头看,依旧是望着那即将正圆的一轮月亮,双眸水气氤氲。
她,想家了。
“我好想回家。”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墨忻城心头一紧,“你要回沐府去?”他有些不知所措。“那我改日陪你回去。”
沐倾儿哑笑,“沐府?我才不要去沐府。”略微停顿,摇摇头,她又低声道,“我的家,远在千年之外,我也不知道它在哪儿。”
听到这话,墨忻城轻舒一口气,只是沐倾儿声音太轻,他并未听清后半句。
“倾儿,你已嫁我为妻,这里就是你的家。”墨忻城语气之诚恳,掷地有声。
“家···”她轻声,没再说话。
这些日子,比起那桩遭遇,让她揪心和痛苦的更多是那个恶人临死前的话,他们,本就是墨忻城安排来的。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又为什么这样做。她不敢问,害怕墨忻城知道她听到了那人的话,再对她做出什么,想忘记却又挥之不去,不管是当日的遭遇还是近些日子来墨忻城的百般呵护却又都是那样真实。
“后日,便是···”
“墨忻城,我一直想问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顿。
墨忻城没再说话,沐倾儿明白他是在等她先开口,自从发生那件事到现在,他对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心底的深情难以掩饰。
她也没再开口,望着那姣好的月亮,心想,算了,不管是爱还是恨,毕竟都跟我没有关系,你故事里的人,也终究不是我···
见她没再开口,墨忻城轻声问:“你要问什么?”
“没什么,你刚刚说后日怎么了?”沐倾儿终于回过头来。
墨忻城听出了她的犹豫,知道她定是有话要说,但或许是先前遭遇留下的阴霾还未散去,她总不愿跟他说话,甚至不敢跟人有任何肢体接触。每每想至此,他都心痛不已,只要能找回昔日那个活泼乱跳的沐倾儿,让他怎样都可以。
“后日便是中秋,依照惯例,父皇会在诚恩殿大设家宴,届时皇室宗亲都会到场。”
“所以,你也要去的。”
“是我们。倾儿,自从我们成婚后,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不断,你也还从正式未进宫拜见父皇和太后,此次如再不出席,怕是不妥。”
沐倾儿心里明白,若她不去,那墨忻城怕也是脸上挂不住光,毕竟刚新婚不久,这位王妃就无故缺席皇室重要宴会,他这位王爷怕是也要遭人非议了。心底苦笑一声,她点头应允,“我知道了,我会与你同去。”
“是啊,低迷了这么久,我也该活过来了!”沐倾儿伸个懒腰,佯装懒散。
···又是一日朝阳生。
明日便是中秋,沐彦德奉命负责节庆期间皇城安防调度,始终抽不出身来,今日午前完成最后一次应急推演,终于得了半天闲暇,他始终心心念念着那个把自己关在屋里半月有余的妹妹,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午膳也未用,从皇宫出来,直奔王府。他还是把她揪了出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沐倾儿有些疑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沐彦德备了马车,让心农留在府里,只带着沐倾儿一人往京郊去。
出了城,沐彦德喊她坐到马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倚在马车栏杆上,马儿走的很慢,沐倾儿原先不知道,初秋的城郊竟然这么美。
加上刚过正午,天气正暖。一路上沐彦德也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
两匹马儿脖子上都挂着铃铛,叮叮当当很好听,一路绕过一片松柏树,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湖!”沐倾儿有些吃惊。她想起在沐府时曾对沐彦德说过,有时间很想能到有山有水的地方走走,没想到这个大哥竟然就记在了心里。
湖面宽而静,湛蓝的湖水偶有鱼儿打起的波纹,四周环映着岸上的松柏树,山峦,和对面若隐若现的竹林。因为天气好,整个湖面就像一面镜子,把远处的天空也装进了怀里。
沐倾儿下了马车,站在湖边,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种久违的自由,心情也一下子变得豁然。
“想不想听故事?”沐彦德将马儿拴好,走到沐倾儿一侧。
沐倾儿饶有兴趣的点点头。
“这个湖,有一个凄美的传说···”
沐倾儿歪头看向他,等着他的故事。
“相传,上古时期,王母身边一位仙子侍女在随王母出游时,无意间看到这里百姓过的疾苦,于心不忍,便自请下凡来到这里,想帮助当时住在湖边的百姓,王母劝说无果,便应了这位仙子所求,可是天条在上,仙人不得私下凡间。于是这位仙子下凡前,王母封印了她的法力,给了她一颗丹药,并告诉她,三日之后,封印变会解除,法力恢复,方可再回天庭,若届时你不想回天宫,便吞下丹药,自断仙缘,永不回仙界。但若你擅用法力,便要自担罪责,受六道轮回之苦,修行千年,才能重新位列仙班。仙子义无反顾,应了约定下凡,她相信自己能在三年内教授世人更多耕种、手工、经商之法,事实证明她也真的做到了,三年之期如约而至,可是这位仙子却在人间有了牵绊。她爱上了一个凡人,两情相悦,平凡温馨的生活让她对这个人间产生了眷恋。三年一到,封印解除,她的法力恢复,本想吞下丹药自断仙根,却不想那男子外出狩猎,被棕熊所伤,奄奄一息。她不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子丧命,不顾自己要遭受的天劫,施法术救回了他。”
“后来呢?”沐倾儿听的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