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听得这话，是勃然变色，“五丫头，你到底要干什么！老祖宗已经去了，你横栏着竖挡着的不让出殡，如今又闹到了灵堂，你是疯了不成？”
李夫人忙顺着这话对三姑娘道：“仙儿，你五妹妹伤心过度，快送她回去休息！你多陪着，开解开解她，省着她难过的疯魔了。”
杨玉妍一向很讨厌杨清欢，听见李夫人这样说，忙借机落井下石的说道：“五妹妹，老祖宗去了，咱们都难过，可你也得清醒清醒，别再疯下去了。”
杨清欢被这话气的双手抖，向着豫国公道：“二叔，侄女儿请您命人开棺。”
杨辅冷冷的看向杨清欢，不悦的说道：“荒唐！”
楚夫人也凑到杨清欢的跟前，低声道：“五姑娘，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总有机会的。”
杨清欢却根本不听楚夫人的话，一双锐利的眼睛清清冷冷的盯着杨辅，“二叔，同样的话我不说三遍，您要不要开棺！”
不等杨辅开口，杨玉妍提高了嗓门儿，呵斥杨清欢道：“五妹妹，老祖宗待你不薄。你就是再伤心难过，也别想着你自己，耽误了老祖宗的吉时。让老祖宗死后不安宁，你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杨清欢见杨玉妍先嚷了起来，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冷笑着喊开了道：“安宁？只怕老祖宗的魂魄冤屈，也是不肯走的！良嬷嬷和吕嬷嬷是怎么突然就没得？她们是真殉主了，还是被人杀人灭口，喂了毒药？老祖宗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杨辅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混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咱们家里还有人敢害老祖宗不成？老祖宗亲手把你带大，难道就只有你同老祖宗亲近，咱们就都成了坏人？”
杨清欢冷冷一笑，“二叔不必同我分辩您对老祖宗的孝心，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没的，请您开棺验尸以正视听。”
三老爷杨轩似乎被杨清欢说动，但见他皱着眉，探寻的看向杨辅，迟疑道：“二哥……”
杨玉妍嗤的含笑，“五妹妹，良嬷嬷和吕嬷嬷既是殉主。那就是自杀，当然不是服毒就是投缳了。她们两个找来毒药，自己吃了。你怎么会疑心被人喂了毒。”她说着，立刻忧心忡忡的看向崔老夫人与李夫人，“仙儿听说有一种病叫做癔症，当人受了太大的打击，最容易得这种病，咱们还是请个大夫来给五妹妹看看吧。”
杨柒柒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好。
若照着李夫人和杨玉妍，只怕今天丧礼一完，整个洛阳城的勋贵之家都会知道昭宁郡主，杨家五姑娘因为平阳太主之死伤心过度，疯魔得了癔症。杨清欢这辈子只怕都完了。
杨柒柒不免暗叹杨清欢聪明归聪明，可她自小被平阳太主捧在手心里长大，一向高傲端正，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同崔老夫人和李夫人硬碰硬，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杨柒柒连忙上前，拉住杨清欢的胳膊，小声道：“五姐，现下别人都看着，这件事儿咱们可以从长计议。眼下还是送老祖宗出殡要紧。”
可杨清欢有杨清欢的考量，她最担心的是人证物证都已经没有了，一旦老祖宗出了杨家的门，她就再没有机会来帮老祖宗沉冤了。她自然知道杨玉妍提起癔症是什么意思，可她想不了那么多了。疯了又怎么样？老祖宗疼了她一回，她拼个终身不嫁，也得还老祖宗一个公道，不能让她就这么枉死。
杨清欢强忍着眼泪，生怕哭出来就会彻底被崔老夫人等人打倒。强忍着发颤的身子，狠剜了杨柒柒一眼，“你我如今立场不同，多说无益。”
李夫人忙向着李康平家的使了个眼色。
“五姑娘，您听我们七姑娘的一句劝，别再闹了。您哪儿不舒服，来同奴婢说，奴婢给您请大夫。”李康平家的说着，又带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一左一右架住了杨清欢，说话就要把她给拉出去。
杨清欢几乎被两人生拖着要拽走，她心里生出一丝害怕，挣扎着去抓杨柒柒的手。第一下没抓住，杨清欢水葱一样的指甲连根折断。她自己的手指鲜血淋漓，也挠的杨柒柒细白的手背，现出三条血道子。
李夫人更喜，刻意惊慌的嚷嚷道：“不得了了，五姑娘是真疯魔了，柒柒，你离她远点儿，别让她再伤了你。”
杨清欢怨恨的看着杨柒柒，问她道：“杨柒柒，你要助纣为虐吗？”
杨柒柒心知，自己是被李氏利用了。于情于理，她这时候都不应该帮杨清欢说话。可看杨清欢那般绝望的神情，她心里又很于心不忍。她眉头紧拧，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唇。
“豫国公为什么不听五姑娘把话说完？”就在杨柒柒左右为难之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开了口。
这时，一身锦衣轻裘的偏偏佳公子自人群中缓步踱了出来。他面如冠玉，一双眼极乌黑，如泼墨一样。走步时，总带着几分慵懒，贵气外露的英俊模样，令在场众人都跟着黯然失色。
来人正是数月未见的慕容昭。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柒柒一愣，面上不免流露出几分窘迫，将被杨清欢抓伤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挡住了那几道骇目的血痕。
慕容昭缓缓迈上台阶，大大方方的将握在手里的帕子递到了杨柒柒的面前。他表情很坦然，只温声道：“见血了可不好，包上吧。”
他这从容清淡的样子，就好像两个人从来不曾在淮安见过面，不曾相熟更不曾闹翻过。仍旧是如从前一样，平淡如水。杨柒柒双手不听使唤的将帕子接了过来，神情更加窘迫。
慕容昭这才回身，同杨辅道：“五姑娘做事一向稳重，深得太后喜欢，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未必没有原因。您何必视而不见呢。”
杨辅沉着脸，反驳慕容昭道：“七殿下这话说的有失公允，五丫头是很稳重，可总难免一时伤心的糊涂了。出殡的吉时是请了得道高人算的，是对老祖宗，也对我豫国公府有益的。可今儿个五丫头凭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就大闹灵堂，实在不像话。再者，您虽然贵为皇子，可这些都是豫国公府的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杨辅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慕容昭却很不以为然的反驳道：“五姑娘的事儿是您豫国公府的家事，可平阳太主的事儿，您却不能说这与我不相干。她老人家姓的是慕容，也是我的大长辈，”
“十一弟！”慕容时唤了慕容昭一声，迈步进前，转圜道：“五姑娘与七姑娘都受了伤，不如先请大夫给两位姑娘看看，咱们再哭灵。至于之后的事儿，不妨处理完伤势再说。灵前露红，毕竟是不吉利的事儿。”
李夫人心间一喜，忙让李康平家的去安排。
杨清欢很焦急，若非慕容晋得了差事离开东都，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势单力孤。杨清欢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无声的看向慕容昭。
慕容昭心里一横，单是看在与九皇子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今天也不能放着杨清欢不管。再说，杨清欢若是揭出来崔老夫人与李夫人的丑事，对杨柒柒也是很有利的。
“只怕今日不开棺，五姑娘未必肯走。难道在老祖宗的灵前，豫国公还要逼死兄长的遗孤，皇上亲封的昭宁郡主不成？”慕容昭声音轻飘飘的，却是掷地有声。
杨清欢的眼中涌出几分感激，当即出言威胁道：“如果二叔今天不答应开棺，我立时就碰死在这儿。若不给我一个说法，今天就请杨家把我同老祖宗一块儿出殡下葬了吧！”
兄长的遗孤、昭宁郡主这两个名头，将杨辅压得死死的。
杨柒柒不禁暗笑慕容昭狡猾，可开棺验尸这件事儿，是她乐见其成的。只不过眼下她实在处在一个很微妙的立场，最好是不要再多说话。
豫国公脸色发沉，又听慕容昭再接再厉的提醒他道：“还是说，让我去请父皇圣裁？”
杨辅暗自琢磨了一番，开棺就开棺吧。眼下在豫国公府里面，不管杨清欢说的是真是假，场面他都可以控制。可若到了皇帝面前，怕是另外再生出什么变数。
慕容时最知道豫国公是个什么脾性的人，刻意用兄长的口吻威严的拦阻慕容昭道：“十一弟，你就别跟和五姑娘一块儿胡闹了！耽误了老祖宗出殡的良辰吉时，无论是父皇还是太后都饶不过你！”
杨清欢冷冷一笑，“若二叔动作快点儿，未必会误了老祖宗下葬的良辰吉时。再者，若老祖宗当真走的冤枉，往后这良辰吉时也没用了。往后只怕豫国公府都要不得安宁！”这话既是反驳慕容昭，也是在催促杨辅。
杨辅沉了脸，问杨清欢道：“今日的事儿都是你闹出来的，若开了棺，什么也查不出来，你要如何收场？”
杨清欢冷眼看着杨辅，道：“二叔是打算让我以死谢罪吗？”
杨辅没回答她的话，只冷冷地沉声道：“开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