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山林，密密麻麻的叶就掩住了不少日光，光影穿过缝隙洋洋洒洒落下，一点一点盖在轻缓的马蹄上。
离正式开赛还有几个时辰，山林间有这样一支队伍，不紧不急地，牵马绕树林，踩踏这秋日的黄叶。
领头的马匹颜色漂亮极了，毛发顺畅至尾，随风飘逸。有人坐在马上，脚蹬两侧，拉着缰绳也没有前进的欲望。
微风正好，日头携着秋叶落了满身。
“今儿这天气，可正是好时候。日头不燥，让人安心得很。”
“这儿清净，其他皇子的人都不会往这边方向来。待会儿入了最深的林子，那里的百年老树可就把光亮都掩了。”
楚素灵活地从马上一跃而下，身姿轻盈。
身后的顾长歌和木川旗相视一笑，跟着宁王殿下下了马。
“待会儿就正式猎赛了，现在可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啊。”
长歌拾了一片叶子捻在指尖，细嗅，带着一股浓郁的秋味儿。
“现在有动静可就不正常了。”木川旗夺过她手中的树叶，放在嘴边吹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宛若琴笛荡在山谷。
这里是整个林场最为偏僻的地方，杂草丛生，荆棘灌木。往左不到百米的距离就是悬崖，野兽不愿在这里觅食，连萧淮的巡逻队伍也很少来这边。
楚素带着顾长歌，身后跟了个木川旗。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绝活。”那片叶子在木川旗的嘴边，像是一种精巧的乐器，长歌学着他拿树叶贴嘴只能发出吐口水般的“噗噗”声。
话音刚落，四周被环树遮蔽的丛林乱草里，忽地蹿出数十个黑衣蒙面的壮汉。个个八尺有余，直愣愣地跟着响声排在木川旗后面。
手里若隐若现的冷兵器，虽然蒙着面，也能从各位脸上看出阴冷。高挑的身材，行动诡异的速度，给这林场添了不少惊奇。
这样的隐匿环境里，能召唤出这样的阵仗，也只有鬼蜮门门主了。
“嚯！够快的啊。”
长歌惊呼，纵使无数次见过木川旗门内众徒的出现方式，每一回她都会有新的感观。
他们就像是化作雨化作风的存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依着木川旗的号令，不像是人，更像是一些鬼魅。
再加上鬼蜮门特殊的符号标志，正常人只怕是会瞪大了眼，当是来索命的鬼魂。
“宁王殿下有令，我自当稳妥处理。”
说话的木川旗面无所谓，长歌也能从他言语里听出些许激动。
她冲木川旗笑笑，互相都明了这话里的含义。
群山峻岭，寥寥山林间，过不了多久，会有一场恶战。
“今日的猎赛，可是一场持久战啊。”
长歌自动忽略了那些黑衣人，走到木川旗身后绕来绕去，一切都近在眼前，离他们那么近。
“别绕了，脑袋晕。你安静一会儿。”木川旗将她一把捞住，拎着衣领稳稳放在面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木川旗，浅浅地笑了。自己本不该着急的，经历过上一世的各种血腥杀戮，现在的也不过是简单的清理而已。
该是许久未触碰关于斗争的事情，自己的内心在这轰动来临的时分，竟显得有些不太平静。
“起风了。”楚素淡淡地说着。
有风刮过，连同黑衣人在内的数十个人在略微寒意的风中，正襟而立。
自始至终，楚素未曾参与过他们的讨论。
他俊逸的身姿立在当前，留给俩人一个深邃的背影。
“长歌……”楚素转过身，眼里含着万千情绪。
“嗯。”她轻轻应着，那颗莫名涌动的心，一下子安分下来。
秋风过，叶落无痕。该是林间僻静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撩拨着人的思维。
“辛苦你了。”楚素抬起手，欲放在她的肩头，有风的尾巴钻过他的指缝，勾得人痒痒。
顾长歌只是一个女子，怎么就这么参与了其中，她的眼神比自己更加坚定，所作所为透着她不该有的沉稳。
她不该卷进来的，更不该经历这一切。
还未伸过去，长歌微笑着揽过他停在半空中的手，稳稳放在手掌里。
“你是未来的帝王，行其路，必然有果。”暖意骤然而生，楚素的眼眸中，蓦然出现一股异样。
白皙细嫩的手又覆上一只，将楚素的手掌整个包裹在里边。
紧紧的，包含了无数深意。
“楚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可是顾长歌。”
长歌温柔又坚韧的语调，像是许久不露的春风，化在楚素的耳中。
上一世的楚素，没有自己的楚素。在这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告诉着他自己。他是宁王，不输任何人的宁王殿下。
那些本该属于楚素的东西，也是时候替他夺回来，前路漫漫又如何。她顾长歌可是死过一回的人，她欠楚素的也会一一帮他争回。
楚素合着暖风，露出了几天来难得的笑容。
“是啊，你可是顾长歌。”
他差点忘了，顾长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坚毅自立，独当一面。有着她不可言说老成，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她，才能支撑自己走到今天。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她，自己才会一开始就对她感到好奇，在探寻的过程里整个揉进了她的世界。
这个以一己之力在顾家逐渐崭露头角的庶女，圣上以为荣，俘获众多人。
这不就是她的本事吗，自己还担忧什么呢。
四目相对，再多的言语也诉不尽此刻情绪。捂着楚素手掌的这双手，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小，带给楚素的却是无尽的力量。
“行了，你们俩感情好，留我一人待着成什么样子，我这可还有那么几十个人呢啊。”
木川旗突兀地打断他们，眼角却是带着笑。顾长歌和楚素的亲昵在他看来更像是至亲，这样的情谊他能看的明白。
长歌意识到不妥匆匆收了手，她只道是和楚素关系好。忘了这男女有别，羞得别过脸去，惹得楚素一声笑。
“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扫了一眼这林中的黑衣人，看向木川旗，又像是看着顾长歌。
“所有人听令！今日任重道远，万不能有半点含糊。凡追随我楚素之人，不能掉以轻心。各位，今日拜托了。”
长歌和木川旗互看一眼，揭袍单膝跪地，扶手以礼。
众黑衣人退散，藏于树林间。
万丈光芒，只听得一句铿锵有力的回应。
“谨遵王爷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