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除了彻夜不休在营地之中巡逻的士兵之外，只有少数几个营帐之中还透着光亮。
阿香坐在小板凳上，一只手支着自己的额头，头一点一点的，终于从她的手上滑了下来。阿香一惊，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抬头，阿香睡眼惺忪的看向了坐在灯下顾长歌，“小姐，您还不睡吗？”
顾长歌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已经很久，若不是因为她还会眨眼，远远看去倒是与雕像有几分相似。
听到阿香询问，顾长歌微微转头看向阿香，“我不困。”
阿香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擦着自己眼角沁出的泪水劝道：“不困也得睡了呀，小姐您的身体吃不消这般熬夜。奴婢听老人们说，熬夜最是伤身了！”
虽然说着不困，但是顾长歌的脸上确实有几分疲倦之色。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顾长歌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管我，困得厉害了，就先回去睡吧。”
阿香有些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奴婢还是陪着小姐吧，万一小姐有事情使唤奴婢呢？”
这小丫头的忠心，倒是让顾长歌想起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琳琅。
沉思了片刻，顾长歌忽然对揉着眼睛想要强行打起精神的阿香道：“阿香，你要不要跟我回京城？”
“嗯？”阿香揉眼睛的动作一顿，随后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好像是在思考自己刚刚听见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小姐你说要带阿香去京城？就是皇上在的那个京城？！”
反应有点大，惹得顾长歌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是啊，除了皇上在的那个京城，整个大楚还有第二个京城不成？”
阿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滚圆，一会儿所有的惊讶都变成了无措，“可是……阿香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听去过京城的人说，那里的丫鬟都是认字读书的，阿香……阿香会给小姐丢脸的……”
说着，阿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窘迫的低下头去绞着自己的衣角。
顾长歌微微一笑，“你说的那些都不重要，礼仪、知识的缺陷都可以弥补，但是我现在最缺少的，却是对我忠心耿耿的人。”
阿香抬起头来看着顾长歌，顾长歌认真的看着她，“阿香，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但是我却很相信你。你会让我失望吗？”
听完顾长歌的话，阿香慢慢垂下头去。从顾长歌的角度，能够看见阿香的神情十分纠结，看来是十分想去，但是却有着许多的担忧。
顾长歌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阿香给出答案。
不多时，阿香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重大决心一般抬起头来，“阿香愿意跟随小姐！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顾长歌展颜轻笑，点头道：“好，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阿香见到顾长歌笑了，自己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微笑来。
就在此时，营帐外忽然响起一道请笑声。
这声音并没有掩饰，便是阿香这个没有武功傍身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阿香顿时警觉起来，下意识的站起就将顾长歌挡在了身后，一双杏眼有些慌乱的四处看着，无比害怕会有什么东西忽然出现，伤害到顾长歌的安全。
顾长歌有些惊讶的看着阿香，片刻之后心中便只剩下欣慰——自己这一次，还真是没有看错人。
“你的眼光不错。”有人道。
顾长歌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已经开始颤抖的阿香的肩膀，“身为你的弟子，我的眼光若是不好，丢的可是你的脸。”
听到这回答，不知隐藏在何处的人忽然朗笑一声。烛火一闪，一身玄色衣裳的木川旗便出现在了顾长歌眼前。
见到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从未见过这等功夫的阿香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用见鬼一般的神情看着木川旗。
木川旗的手中转着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箫，对顾长歌笑道：“这个丫鬟倒是有趣。”
顾长歌道：“你可别吓到她，我好不容易才遇上这一个好的。”
说着，顾长歌将阿香拉到自己的身旁，解释道：“别担心，这人是我师父，不会伤害我的。”
阿香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木川旗。
木川旗也不在乎阿香这看稀有物种的眼神，毫不客气的在桌边坐下，双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来，坐下，师父给你把把脉。”
顾长歌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千疮百孔的样子，自然是不想给木川旗把脉的，但是木川旗一副不让拒绝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顾长歌还是乖乖的坐下，伸出手去让木川旗把脉。
“这才对，跟什么过不去都行，就是不能够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木川旗边说边抖了抖袖子搭上顾长歌的脉象。
然后顾长歌就眼睁睁看着木川旗脸上的神情，从晴转多云，然后多云转阴，最后阴转暴雨……
顾长歌心虚的低下头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中思索着一会儿木川旗教训自己的时候自己怎么搪塞为妙。
木川旗哪里不知道顾长歌心里那点小九九？
虽然他为了避免尴尬离开了顾长歌，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关注顾长歌。只是借着别人的眼睛看着顾长歌，到底是不如自己在身边照顾！
木川旗医术高超，看到顾长歌的脸色便知道顾长歌的身体不容乐观，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差！
楚素到底是怎么照顾长歌的，竟然让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爱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木川旗眼下是无比后悔自己离开了顾长歌，早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打死木川旗都不会离开，跟顾长歌比起来，大局算什么？！
“这个……川旗？”顾长歌见到木川旗久久不语，忐忑不安的唤了木川旗一声。
木川旗抬眸，眼神冰冷的看着顾长歌，吓得顾长歌缩了缩脖子，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就你这身体还想立马回京城？等你回到京城，我怕是可以通知楚素给你收尸了！”木川旗毫不客气的呵斥道。
顾长歌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小声嘟哝道：“哪有这么夸张啊……
“不要质疑我的医术！”木川旗申明。
顾长歌立刻道：“我从来不质疑你的医术，所以我这次才打扰你的清静了啊……川旗……我真的要快些回去才行，大楚内部有奸细，顾信衡也还不能死，你帮帮我吧！”
心爱的女人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木川旗纵然是铁石心肠此时都已经化为绕指柔。
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道：“对你，我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