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年二月初九子夜,锦夜带领京城守备兵将八千人,将首辅江贺之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并从江府后院的密室内搜出两千副铠甲。江贺之以谋逆之罪被打入慎行司的大牢。府中家眷一律收监。
皇上得到消息,于凌晨召集群臣,并在金殿之上指责锦夜行事草率。锦夜呈上江贺之按了血手印的招供书。供书上有一道长长的暗红色的血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严刑逼供无果,硬拉着犯人的手按上去。
江贺之招认了私藏兵甲,沟通外敌,伺机谋逆,篡位夺权等十大罪状。供书上还说,江贺之已找人算过,皇后娘娘此胎是皇子,他们筹划,待皇后产子之后,就与皇后江映雪里应外合,杀夫弑君,让小皇子登基称帝,江映雪垂帘听政,江贺之便可以外戚专权,把握龙耀国的朝政江山。
皇上自然不信,要求刑部再审此案。奈何锦夜做事严谨,滴水不漏,又找来江贺之的几名亲信、幕僚,当堂揭发检举,说得指天赌地、声泪俱下,生生将一门忠烈的江贺之说成个居心叵测,窥视皇权的奸佞小人。一时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做实了江贺之的罪名。以龙耀国律法,谋逆当处腰斩,诛九族。
朝堂之上,内阁次辅关度山越众而出,怒斥锦夜伪造证据,陷害忠良。
锦夜不紧不慢地拿出关度山写给江贺之的密信,反污其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是江贺之的同谋,并让太监将关度山押回慎行司审问。
关度山仰天长叹,“神鬼进了你的慎行司,都得脱一层皮,老朽不愿毁了这一身的清白。”遂触柱而亡,血染朝堂,临死只留下“阉党当道,诬害忠良”的哀鸣。
几个太监上来将气绝身亡的关度山拖出大殿。锦夜冰冷的目光扫过群臣,众人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为江贺之申冤求情。
锦夜进一步逼迫皇上下旨,不但要处死江贺之及其家眷,连江映雪也不放过,扬言要皇上拟写废后的诏书,他要将江映雪一同押回慎行司监押。
皇上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可开交之际,长风赶到大殿,站在大殿中央对锦夜说道:“不能将皇后娘娘关押入牢。就算皇后娘娘有罪,但是皇后腹中怀着皇上的骨血,龙裔无罪。因此即便要处置皇后娘娘,也要等到她诞下龙裔。”
一席话不但让大殿之上江贺之一派交口称是,连锦夜也无法辩驳。
于是便有了封宫一事。
……
我连大门还没出呢,就“水不转人转”地又转回来了。气得我爬起来,一个眼刀飞到已经吓傻了的翠喜身上,都是她这个乌鸦嘴方的。说什么“溪儿姐姐别走了。”果真是走不成了。
所有的宫人都是一脸的懵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连方姑姑这样的老人都不知所措,胆小的更是吓得直哭。龙耀开国一百余年,还从未出过封宫的事儿,尤其封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凤仪宫的两扇宫门缓缓合上,终于闭拢到看不见缝隙,隔断了与外面的一切联系,成了一个孤岛。偌大的宫殿只闻几名宫人的压抑的啜泣声,刚刚还是皇恩浩荡,盛宠之下的凤仪宫此刻如一座冰冷的坟墓,肃穆得让人胆寒。
我站在院子当中,抬头看着天空,早春的太阳虽然明亮,却是苍白的,半死不活的让人感不到一丝暖意,一阵寒风吹过,呼啸的风声似离人的呜咽,让人从心底泛出凉意来。真正是春寒料峭……
凤仪宫一片愁云惨雾,连大红色的娟影宫纱的帷幔此刻也不觉鲜艳,反而透出一股盛极而衰的颓败气息。幸亏有方姑姑和倚竹她们几个勉强支撑,才没有造成宫内的混乱。大家依旧各司其职,只是走动的时候,如行尸走肉一般,面上都带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哀戚。
要说我跟这个皇宫还真是缘分不浅,几次想走都没走成。可是这会儿我也顾不得自己那点子事儿了,心中为江映雪担忧起来。
封宫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皇后失德,皇上要废后,又顾念旧情未将皇后打入冷宫,因而封宫;二是皇后娘家犯事儿了,皇上念及夫妻一场,只处罚她的家人,不治皇后的罪,以封宫为惩戒。
皇上对江映雪那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显然不是第一种,那就是江贺之出事儿了,而且事儿还不小,都累及到皇后了,八成是掉脑袋的罪名。
还没等我跟凤仪宫的宫人们一同表达誓死效忠皇后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决心呢,江映容就把我绑了,提到江映雪的寝殿中。
我被反剪着双手绑着,以替罪羊的姿态跪在江映雪的床榻前,脖子上架着一柄长剑,拿着长剑的是气急败坏,一脸恨意的江映容。我向下看,都能看到泛着寒光剑面上倒映着自己披头散发的脸。
江映雪半倚在榻上,身上搭着一件杏子红绣百子图的锦被,手指抓着锦被被头,直握得关节发白。腹部的地方将被子顶得隆起一个小包,配上她此刻惨白的面容,让人一阵心酸。她并未看向我们。打我们一行人进来就没有换过姿势,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前方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床柱,似被掏空了一般地呓语道:“放了她!”
江映容跺脚道:“大姐姐,她是锦夜那厮的奸细,定是那妖人陷害大姐姐,在皇上跟前说大姐姐的坏话,皇上才会下令封宫的。”
说着长剑往前一递,直接挨着我的皮肤,气愤不已地对我说: “哼,那个妖人以为能够害得了我大姐姐,实在是自不量力,我爹是当朝的内阁首辅,一品大员,位高权重,必定不会放过锦夜,你跟你那个卑鄙无耻的主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爹出事儿了。” 江映雪忽然出声打断她妹妹,转过脸来对着江映容,目光却是涣散的,没有交集,声音暗哑,仿佛从远处传来似的,“皇上不会听信锦夜谗言而治罪于我。定是爹爹获罪。 既然波及到我,必定是诛九族的大罪,不知此刻是否已经下狱。”
江映容呆呆地听着,难以置信地扑到江映雪的床前,急急叫道:“不会的,大姐姐,不会的,爹不会有事,爹爹是首辅啊,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更是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爹爹一直倾力于朝政,每日都是半夜方回府,要不就是宿在内阁。爹爹这样的忠臣,怎么会下狱呢!”
江映雪抚着她妹子的头发,幽幽道:“傻妹妹,忠臣又能如何,政绩斐然又有何用,爹一直跟锦夜势不两立,形同水火。那锦夜在朝中根基深厚,我一早劝过爹不要跟他明斗。端清王也告诫爹,锦夜要向爹下手,让爹小心。可是爹只道邪不压正,不以为意。现如今果真是着了锦夜的道儿了。没想到锦夜的动作这样快!”
江映容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此刻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俯到江映雪的怀里,已经不会说别的,只固执地一个劲儿叫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们姐妹二人相拥而泣,看得我都鼻子酸酸的,忘了自己还被绑着,跪在地上,生死未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