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容因声带受损而声音嘶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凄厉,“有何居心?我是为了长风哥哥,我要让长风哥哥看清她的嘴脸,不再被她迷惑,我要让所有被她那副虚伪外表骗过的人都知道她背后的肮脏。锦大将军一世英名,就甘心被这贱婢蒙蔽吗?”
我默然无语,她是恨我入骨的,甚至超过了恨令她们江家一败涂地,妻离子散的锦夜。
江映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娇美的面孔在怨愤的驱使下扭曲着,仍倔强地对着锦夜诅咒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锦夜厌恶地看着她,“滚!杀你脏了我的手,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江映容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蹒跚而去。
此时锦夜绝美的容颜似冰雕一般毫无表情,我却看见他漆黑的瞳仁儿里卷起的漩涡,带着痛苦和愤怒。
我心一凛,只觉得遍体寒凉,再加上心理素质向来不强,此刻更是禁不住微微发抖起来。虽说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江映容的话无疑攻进了锦夜的内心,起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锦夜最恨身边人的背叛,也最忌讳男女风月之事。
他容忍长风,是因为一直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清清楚楚,况且,他自身幻化出来的另一面,是迷恋长风的,无法自拔。然而对西门庆华,可不会那么宽容,更不会容忍我与西门庆华有丝毫见不得人的关系。他要是信了江映容那个臭丫头的话,我跟西门庆华就真是要结伴儿同游黄泉地府了,还是单程票,有去无回那种。问题是,跟西门大官人一起上路,我冤不冤啊!
锦夜没有看我,却转向西门庆华,木然问,“西门堡主可否解释一二。”声音没有波澜,却越发让人胆战心惊。
“这个……让庆华怎么说呢?”西门庆华摊摊手,一脸的无辜。
锦夜目光一寒,带上了凌厉的杀气,一时间,轻柔的月光都变得惨淡苍白,“西门堡主不说,我也能查得一清二楚。”
我禁不住用手拢紧身上的披风,想开口替西门庆华抵挡,勉强叫了一声“锦夜……”
锦夜闻声,冰冷的眼眸扫了我一眼,冷冷道:“我问的是他,不是你。”
说实话,跟他这么久,他第一次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吓得噤声,不敢再说话,只能站在那里,大气儿都不敢出。
难得西门庆华不见丝毫惧色,跟拉家常一样,露出一脸的忠厚相儿与锦夜推心置腹,“锦大将军是冤枉夫人了。当日夫人落难,被卖入香玉楼中。正巧庆华在场,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锦夜的眉头抽搐了一下。我都无语了,这个西门庆华,都什么时候了,还拽文呐!
耳听西门庆华继续侃侃而谈,“庆华见夫人气韵高华,风姿卓越,如出水芙蓉怡然独立,又如世外仙葩不染纤尘,一见之下只觉五雷轰顶顿起了爱恋之心,倾慕之意。未免夫人受辱青楼之中,便腾出香玉楼的沁茗轩让夫人居住。”
我眼睛的余光看到锦夜额头的青筋都绽出来了,显然气得不轻。我不禁偷瞟了西门庆华一眼,怎没轰死你呢?说瞎话都说得这么声情并茂,一会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西门庆华无视暴怒的锦夜,手抚胸口依旧演得卖力,“庆华本想纳娶夫人为妾,奈何夫人坚决不允。庆华一时龌龊,便威胁夫人说‘你是我花银子买来的,庆华可不能做亏本生意,你若不从了庆华,便只能接客赚银子了’。谁料夫人竟然宁愿接客,也不愿跟随庆华,庆华伤心之下黯然离开了京城。后来得知,夫人聪慧机敏,竟然使计谋从密道中逃出香玉楼。”
西门庆华一番说辞真假虚实,略去了我们二人互相利用的一段隐情,想来他也不愿让人洞悉风云堡内部的倾轧。
最后西门庆华又诚恳道:“庆华与夫人一清二白,可昭日月。若关系暧昧,夫人又怎会出逃,再者庆华虽是一介布衣,家中也不在乎多添一双筷子,断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流落街头。”
锦夜听罢,必是想到了当日他在街头遇到我骗吃骗喝,被人欺负时的情景,倒也信了大半。只冷言道:“以前的事儿,本将军自是会查证清楚,若果真如你所言我也不会再追究,只是今时今日,溪儿已是我锦夜的夫人,你屡次到府上骚扰,又是为何?”
西门庆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庆华不过偶到府中拜会将军,将军不在,便将献给将军的物品交予夫人。庆华确有私心,见伊人一面也好解心中思念。只是伊人已是有夫之妇,庆华纵然心中放不下,又能如何呢?锦大将军应该比庆华更了解夫人,夫人乃重情重义之人,当日在青/楼中都与庆华毫无瓜葛,如今贵为将军夫人,又怎会与庆华有苟且之事?”
西门庆华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在高度赞扬我的同时,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失意的痴情人。若不是了解他的为人和演技,我都要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锦夜苦笑一下,低声自语道:“她确是重情重义,却不是为我。”
西门庆华接嘴接得飞快,“也肯定不是为我!”
一时二人竟然有了惺惺相惜,互相慰藉之意。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树上的黄叶,在空中片片飞舞。锦夜不再言语,拉起我,没有回云意殿,而是径直向宫外走去。
回到锦府,已是月上中天,锦夜拉着我进了他的锦珠阁,我畏缩着嘟囔了一句,“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他瞟了我一眼,目光冷厉,我顿时吓得不敢再言语。他手上一用力,我直接跌进他的书房里。
“让薛仁平来见我。”锦夜冷冷地吩咐跟进来的丫鬟。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虽未震怒,却让人没来由的胆寒。
不消片刻,薛仁平低着头进来,毕恭毕敬地垂手立于我二人前,向我二人见过礼后,诚惶诚恐地问:“不知锦大将军深夜召小人到此,所为何事?”
锦夜犀利的目光让薛仁平无处躲藏,额头上冷汗都淌了下来,双腿也止不住地打颤。
“西门庆华是否常来府中。”漫长的沉默后,锦夜忽然开口问道。
薛仁平怔了一下,擦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西门堡主确实来过几次。送了些礼品,没有等到您就走了。”
锦夜淡淡地问了一句,“既是来送礼的,为何专拣我不在的时候来?”
薛仁平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小人是收了西门堡主银子,告诉他何时夫人单独在府中。那西门堡主每次前来,不过跟夫人略聊两句,就被夫人打发走了,小人一直守在一边。小人就是一时贪财,但真没做过背叛主子,吃里扒外的事儿。”说着磕头如捣蒜,额头都磕出血来。
锦夜仰起头,目光孤傲,藐视众生,声音却依旧不起波澜,“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就给你留个全尸吧!”
我大惊失色,失声叫了他一声,“锦夜……”
他如寒冰一样的眼睛看着我,似慢动作一般向我伸出如整块美玉雕成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擒住的我脖子,虽然没有发力,却让我求情的话卡在嗓子里,竟然跟被禁声了一样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