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在我的膝下欢腾的绕着,我就像是他就别重逢的主人一样,弄得我有些茫然,他嘴里哈赤哈赤的喘着,伸着舌头,又在我的腿上蹭了蹭。
周围的人已经全聚拢了过来。
“大头,你家的狗就恶嘞!”章定文眼睛盯着那小狗,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这不是我家的。”话音刚落,那恶犬就在底下呜呜的抗议起来,看来,这东西是真的将我认作是它的主人了,也罢,反正是要一起死的。
我没有闲工夫在这个时候还去管一条狗到底是哪里来的,也没有理由为了一条不知从哪里来的狗而和章定文碎嘴。
我喜欢碎嘴,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我左右看了看章富刚和章火镰,小翠这时候已经在章富刚背上睡着了。
脚下震荡不停,山体还在不断的倾塌,反倒是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现出一道门户,若是能跑出那地方,也算是逃出升天了。
恶犬冲着那边嚎了一声,我也没歇着,直接了当:“跑!”
一行六人一狗,丝毫不敢耽搁,竟硬生从塌方了的山体中逃出了一条生路。
我领着众人站在已经安全了的地方,我们木然地站在那里,大家都同我一样,正望着村子的方向失神。
当一切尘埃落定,整个章家村已经全然被埋在了山石之下,这种埋没是最可怖的,全然埋葬,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地方一样。
村子里一千八百余口,如今也只剩下了我们这五条废柴和一个迷糊的小翠。我不禁有些悲凉了,章火镰在我旁边适时的哭出了声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朝着已然是一堆废墟的方向叫唤着爹娘。
章富刚也在抽咽,甚至连章定文兄弟也都在跟着哭。
我现在是有点羡慕他们了,好歹他们的悲伤还可以寄托在死者身上,而我却只是单纯的悲伤,我家里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该哭的早就已经哭过了,现在又有什么好哭的?
或许我可以哭一哭陈婆,像他们一样哪怕是干嚎两声,也显得自己稍微有些人情味。
但是陈婆又有什么好哭的,想到陈婆死时的场景,我不禁有些想笑,分明她只要将玉佩丢进井里边儿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还能像我现在这样站在这里,木然的杵着。
但转念一想,她好像又是为我而死的,这使我更加难过了。我决定不再想她,不再想这个从始至终我都没看明白的老妇人。她就像是一个谜团,然后在临死的时候,还丢给我一个更大的谜团,我看了一眼在章富刚背上熟睡的小翠,我是真的不能再想那个老太婆了。
这个该死的老太婆早就该死了!我恶毒的想着。
或许我可以为了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难过一回,但是这个充斥着罪孽、愚昧、下作、丑陋而且落后的地方,又有什么值得我好怀念的!
我倒是有些兴奋了,我兴奋自己终于不用为身上的那些重托所累,终于可以如释重负的歇上口气了!
我不用再去担心村子里明天又会有谁死掉,也不用去应付那些可恨的村民了,不用再勾心斗角,也不用再去管什么禁制古老的罪恶了。
我是彻底的放松了,但我仍然是难过。
那种悲伤就像海浪般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我的内心,我快要忍不住了,但却仍旧是无的放矢。
“家没了!”章火镰哭号着,脸上泪雨滂沱,以倾诉着自己对这个地方或是仅对他一家的眷念。
家没了!我悚然一惊!
是啊,家没了!这个在我眼里一无是处的地方,竟然也曾经是我的家,而现在这地方没了,家没了,我该去哪儿啊?
我终于找到悲伤的源头了,内心的情绪也终于有的放矢。
接下来我该去哪儿啊?我能去哪儿啊!
我突然一阵心悸,转而有些发慌了!
“诶诶诶,别哭了喂!”我提醒众人。
最先反映过来的是章定文,“现在不哭什么时候哭?”
我一时无语,章定武也是一副有道理的表情看着我。
章火镰也算是恢复了神智,“咱们去哪儿啊!”
我哪里知道?
“这不是着大伙儿商量嘛?村里也就剩咱们这几根独苗了!”
章定文兄弟二人并无意见发表,他们的意思是去哪里都行,刚刚死在废墟里也行。
他们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倒是让我宽心,章富刚提议去城里,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向往。但随即就被章火镰打断了,“去城里这么多人吃什么啊?住哪儿啊!”
“那去哪儿?”章富刚反问道。
“回家!”奶声奶气的小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说的是回陈家庄,我之前也想过,陈婆在的时候就说过的,但是我一想到陈家庄的那些人我就有些不安。
陈婆是说陈家庄的人现在大多都在几大门派中修行,而章四却也说过,村里的禁制一旦被毁,咱们村的人说不定会受到这些门派的追杀。
去陈家庄,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知道去哪儿了!
“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明天肯定会有人来的!咱们先避一避再说。”
一行人便开始沿着路走着,那条恶犬也一直跟着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章定武瘫软在地,我们才决定就地休息。
期间,我们只决定了这条恶犬的名字。
章定文说要叫他旺财,但章定武立马便反驳说要叫他来福,章富刚说这东西以来村子就全没了,来个屁的福。章火镰大赞说章富刚说得有道理,然后扭头看着我,要我拿主意。
“就叫脆脆吧!”
“这里已经有个翠翠了!”众人看着小翠。小翠也颇为不满。
“干脆的脆!”
大家一致通过。于是它便有了自己的名字,脆脆。
脆脆似乎对他这个名字很是满意,高兴得欢呼雀跃,在路上跑了来回。
脚下已经没有安生的路了,我很羡慕它能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这般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