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走了，闵知行和叶凝曦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闵知行修长的手指端着酒杯，黑眸凝视着杯子里血红清澈的液体。
叶凝曦揪着面包，食不下咽。
总之，这两个人之间，就是没有一方肯开口说话。
就连服务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对头，默默地端来主菜，放在桌子上就走。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叶凝曦有点心虚地看了闵知行一眼。
牛排滚热，在白瓷餐盘上冒着细小的气泡，诱人食欲。
闵知行连刀叉都没拿，更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
叶凝曦干脆低下头，拿起餐刀，自顾自地切起了牛排。
五分钟后，阿方索兴高采烈地举着一杯巧克力芭菲回来。
看见沉默的两人，阿方索愣了愣，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你们还在闹别扭？”
“……”
闵知行换了一份商业报纸翻，向他投去杀人的眼光。
叶凝曦咽下嘴里的牛排，装傻地开口：“什么别扭？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就有鬼了……
阿方索耸了耸肩，琢磨着是不是要再离开一会，省得双方尴尬。
正在这时，前台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太好了！他得救了！
阿方索露出庆幸的表情：“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等闵知行和叶凝曦反应，阿方索快速走向门口。
“哼。”
闵知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开始动刀。
他把细嫩的牛肉切成完美的菱形方块，却没有一点要吃的意思。
牛排佐着红酒酱，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
简直是暴殄天物……
叶凝曦吃完牛排，用餐巾擦了擦嘴。
反正，继续和闵知行待在一起，也都只有沉默。还不如……
叶凝曦站了起来，语速极快地丢下一句：“我也去前边看看！”不等说完，就往门口走。
闵知行瞥了叶凝曦一眼，眼神阴沉。
“吱嘎”一声，餐刀在白瓷餐盘上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她为了躲他，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阿方索是这家餐厅的股东之一，出了事去看看，还算情有可原。她一个压根和餐厅没有关系的人，去前头干什么？
等回到家里，他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
……
叶凝曦走到前台，看见两个服务生正在撕扯一个穿着破烂的中年女人。
阿方索站在旁边，手忙脚乱地劝解，可惜徒劳无功。
“她年纪大了，你们别这样……”
“阿方索先生，不是我们要这样啊！”
一个服务生满头大汗，手上还在不断地把中年女人往外推，“她这个样子，和我们餐厅的形象实在不配！可她……她还非要去里边……”
万一得罪了重要的客户，他们可吃罪不起！
中年女人一言不发，只是死命地挣扎，用双手护住头，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脸。
场景混乱不堪。
这个女人，简直是拼了命地要进去……
不过，她的身影怎么这么熟悉？
叶凝曦皱皱眉，走到阿方索身边，低声问道：“她是这里的常客？”
阿方索摇头：“我也不清楚。我不常来这家餐厅。”
“是吗……”
叶凝曦质疑地看了他一眼。
哪个不常来的客人，能直接去后厨拿餐点的？
阿方索打了个哈哈，忙扯开了话题：“这个人也真是可怜。这么大的年龄，还要被人这么拉拉扯扯的。”
叶凝曦无言，看向那个女人。
确实，这个女人很可怜。
看上去，她和段贤淑、赵云影的岁数差不太多。可是，她的处境和她们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别推了，不要为难她。”
叶凝曦动了恻隐之心，上前制止服务生，转头对女人柔声说道，“我不可以放你进餐厅，但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妈？！”
叶凝曦看着女人，惊讶地叫出声来。
这个落魄得不能再落魄的女人，竟然是段贤淑！
段贤淑不是应该待在家里吗？！她怎么会来到这，还被一群年纪足以做她儿子的服务生推推搡搡？！
“……”
段贤淑动作一僵，整个人虚脱地软了下来。
她躲躲闪闪，就是不想被叶凝曦看见最潦倒、最丢脸的样子。
可是……现在，她还是被看见了。
段贤淑崩溃地捂着脸，大哭起来。
叶凝曦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妈……”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她？
段贤淑脸上全是青紫的伤口，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沾满了灰尘。
现在的她，哪里像个身家过亿的贵妇人……
阿方索傻了眼：“中国娃娃，这……这是你妈？”
谁能看得出来啊！
一边的服务生也傻了。反应过来，他们慌忙道歉：“对不起，闵夫人，我们不知道这是您的母亲……”
谁知道这是她的母亲啊？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呢。
叶凝曦想要上前抱住段贤淑，想到上次她对自己的离弃，最终还是没有动。
听见服务生的话，她无力地笑了笑：“……没事。没人能想到这种事情，这不怪你们。”
段贤淑抖了抖，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她的女儿，从来都没有这么不维护她过。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总是站在自己这边……
而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是她亲手把叶凝曦推开的！
她好后悔……她真的好后悔！
“妈，别哭了。”叶凝曦脱下外套，递给段贤淑，“穿上吧。”
其实，她的体型比段贤淑纤瘦不少。段贤淑穿她的衣服，并不合适。
可就算再不合适，也比她现在乞丐一样的衣服强。
段贤淑抹抹眼泪，无言地穿上叶凝曦递过来的衣服。
“走吧，闵知行也在。”
叶凝曦扶着段贤淑的手臂，就要走进餐厅。
可是，听见闵知行也在，段贤淑眼里顿时闪过羞惭和惊恐的光，一把挣脱了叶凝曦。
“妈？”
叶凝曦不解地看着段贤淑。
段贤淑用手理了理头发，声音含糊：“妈不去了。”
叶凝曦急了：“为什么？”
求助于闵知行，段贤淑起码还能维持体面的生活啊！难道不比现在好吗？
“是妈自己瞎了眼，怪不得别人……”
段贤淑抹抹泪水，讲起了自己被赶出叶家大门的始末。
……
“他居然就这样把你赶了出来？！”
叶凝曦错愕地瞠圆了眼睛。
叶铎海那个混蛋！
他想要的钱和地位，闵知行都给了他，一样不缺！
这一切，几乎都是段贤淑在她面前恳求，她才让闵知行给他的……
段贤淑是那么的维护叶铎海啊！叶铎海怎么能这样对她？！
“狼心狗肺！”
叶凝曦气得浑身发抖，举步就要往里边走，“妈，你放心，叶铎海吃了多少，我会让他一分不落地吐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