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女士，我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和你耗。”闵知行抬腕，看了看手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五十万，要么选择叶凝曦。”
段贤淑犹豫了。
他不是让她在叶凝曦和五十万之间选，而是让她在叶凝曦和叶铎海之间选。
叶凝曦有她和叶正中的爱，二十三年来，她一直很幸福吧。
反观叶铎海，从来没有被她亲自照顾过，哪怕一天也没有。
“段女士？”闵知行不耐烦地提醒她，“麻烦快点。”
段贤淑刻意忽略了心头的负罪感：“五十万。”
——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对叶凝曦的家人，闵知行始终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段女士。稍后，我会安排秘书把钱转到你的户头。”
“……谢谢。”段贤淑语气勉强。
闵知行微微眯起眼睛：“不用谢。”
段贤淑按下停止通话按钮，失神地看着沙发上悬挂的合影。
这张合影里，有三个人的笑脸。她，叶正中和叶凝曦围坐在草坪中央，笑得开怀。
在外人看来，她过得很幸福。但她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那个过继给叶正东的儿子。
“凝曦，别怪妈……”段贤淑伤心地转过头，不想再看那张合照一眼，“妈也是没办法啊。你那么懂事，一定能理解妈妈。”
……
直到下午，叶凝曦才从极度的悲伤中恢复过来。
她知道，这次不管她怎么哀求，闵知行都不会把那笔钱给她了。她沉默着，抱着膝盖，蹲在她自己的办公椅上。
她的身影那么单薄，表情寂寞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闵知行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这一晚，闵知行没有碰她。他静静地睡在一边，连呼吸声都是轻轻的。
叶凝曦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侧脸俊美极了，棱角分明，线条优雅、流畅，像一尊古希腊的雕塑。
闵知行闭着眼的时候，显得温和、斯文。当他睁开眼，那双墨色的眸子全是冷漠。
她正看着他发愣，闵知行忽然睁开了眼睛，转过身面对着她。
“叶凝曦。”
他淡淡地叫道。
叶凝曦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利索地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闵知行冷哼一声，伸手捏住了叶凝曦的鼻子。
“……闵知行！”
这下，叶凝曦装不下去了。她甩开闵知行的手，对他怒目而视，“你这是要干嘛？”
“你现在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闵知行手一松，闭上眼睛，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挺好。”
“……”叶凝曦无语。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对他的感受。
他让她没办法面对叶家的人，但是，她也不敢说，她一点也不希望他拒绝拿钱。
实际上，她自己也不想拿那笔钱。闵知行的拒绝，只是又给了她一个借口。
可她还是很难过。那毕竟是她的家人，她精神的支撑。
闵知行没听见她的回答，睁开眼看了看她的表情。
借着月光，闵知行看见她纠结成一团的脸。他轻笑：“很好。”
“好什么好……”叶凝曦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声音闷闷的。
“没有寻死觅活，很好。”闵知行不疾不徐地说。
叶凝曦没说话。良久，她幽幽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她不会死的。她要是死了，那五亿怎么办？
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二话不说地撤资吧。
闵知行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他还以为叶凝曦已经想通了，摸了摸她的头发，以示嘉奖：“不错。”
仗着他看不见，叶凝曦悄悄撇嘴。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闵知行低沉醇厚的声线里，带上了怅然的味道。
叶凝曦把被子掀开，露出毛茸茸的头：“怎么了？”
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感性？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闵知行。
“小时候……我的父亲酒后乱性，和一个女仆在一起过夜了。”闵知行面无表情，“我妈妈是个很独立的女人。知道这件事之后，她第一时间找到律师，起草了律师函。”
不是吧，这么狗血？
叶凝曦情不自禁地问：“后来呢？”
“后来？”闵知行的表情渐渐冷漠，“一夜过后，那个女仆肚子里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弟弟。”
“真巧……”叶凝曦感叹了一句。突然，她瞪大了美眸，“不对，你还有弟弟？！”
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血缘上的——弟弟。”闵知行淡淡地说，“有时候，你明明和另一个人有血缘关系，你们之间的关系却和陌生人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陌生人。我和他的关系，就非常不好。”
怪不得她没听过。叶凝曦问：“那，你父亲对他是什么感觉？”
“耻辱。”闵知行睁开双眼，目光沉沉，“对他来说，那个孩子是耻辱。”
叶凝曦哑然。
闵老爷一向严于律己。对他而言，酒后乱性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更何况，这件事还造成了他的离异。
“他甚至没能姓闵，从的是母姓。”闵知行意味深长地笑，“所以，不要觉得你和叶铎海有血缘，你就对他有义务。现在……”
他一翻身，猛地把她压住，墨黑的瞳仁里盛满她的倒影：“你只对我一个人有义务。”
他是在安慰她，还是要继续对她……？
还是二者皆有？
叶凝曦反应过来，脸颊唰地红了。
“谢……谢谢。”她转过头，声如蚊蚋。
闵知行听不惯她的道谢，凉凉地开口：“比起口头上的感谢，我更喜欢实在一点的那种。比如……”
看样子，今夜又躲不过去了。
这男人果然经不住夸，一夸就要暴露本性。
叶凝曦无奈，被动地接受他的亲吻。熟悉的情潮席卷全身，在昏过去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
她再也不会随便夸奖他了！
……
翌日中午，看守所外。
段贤淑看着向她走来的叶铎海，心情复杂极了。
“回来就好。”她笑了笑，眼眶却忍不住红了，“回来就好。”
叶铎海皱着眉头，斜睨着段贤淑：“二婶，我出来是喜事，你哭什么？”
他刚从看守所出来，就看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简直晦气透了。
段贤淑擦了擦眼泪：“二婶这是喜极而泣。”
“二婶太为我考虑了。”叶铎海假惺惺地笑了，“让那家人闭嘴，花了多少钱？”
“五十万。”段贤淑回答。
这么多？叶铎海欣喜地想，一定还有多余的钱。
他伸出手：“二婶，你还有多少钱？都给我吧，我朋友说要为我接风。”
放在平时，段贤淑对他都是予取予求的。可是，最近叶家……
“二婶也没有。”段贤淑叹气，“你妹妹就给了五十万，没办法呀。”
什么？居然只给了五十万？
叶铎海立刻翻了脸。他敷衍地点头：“我知道了。二婶，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不等段贤淑回答，他转身就走。
段贤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