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堂。
上官婉儿端坐在老夫人下手的位置，垂眸不语，等待着老夫人说明唤她来的来意。但老夫人却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是静坐在那里，并不说话。
良久，杨慧心身旁的茶水换过一盏新的之后，才见她抬起头来望向上官婉儿，没什么语气的问道：“嫂嫂，我相信不是你要害林姨娘和她的孩子。”
闻言，上官婉儿抬起头来，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现了一丝的笑意，有着三分的感激，却没有接话，而是等待着杨慧心的下文。
见上官婉儿如此的淡然，杨慧心也会心的笑了起来，她就是喜欢这个嫂子的性子，总是与世无争，即便她们的交流并不多。
哂笑一声，杨慧心挥手退去了下人，只留她们这三个女人在，这才低低的开口说道：“其实，你当年流产，并不能再生育，是林姨娘所为吧。”
清淡的话语，并非是问句，可杨慧心这样的语气，却连老夫人都怔了一下。
似是没有想到杨慧心会这么说，上官婉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也仅是那么一瞬，便消失的无踪。
“慧心……”老夫人唤了自己的女儿一声，不明白她为何说这样的话，为何这么说，还嫌杨家不够乱吗？
“嫂嫂生性淡泊，与人无争，但却聪慧，想来是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甚至是有证据在的。只是嫂嫂你错就错在，以为兄长会回心转意，以为林姨娘会适可而止，而姑息了她这么多年，扰的杨家不得安宁。”杨慧心并未看老夫人一眼，反而是有些蹙眉的说了这样一番话。
“小姑一向聪慧，既知事情始末，想来也知我当时沉默的原由。时事已矣，何必重提呢！”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声，却不见哀伤之色的说道。
知道上官婉儿是真心说出这番话，杨慧心不由得再度的端倪起面前的女人。
只见上官婉儿五官皆柔美，即便是做了母亲的人，且年近三十，却仍如二八佳人，美艳不可方收。即便上官婉儿素颜，穿着素雅，连首饰也是那么大气的两件，却仍能夺人心神，比那花枝招展的林姨娘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杨慧心实在不解，有如此动人且贤惠的贤妻，杨承宗为何偏要宠爱那个心思狠毒的林姨娘。
女人，非狐媚而不得男人的喜爱吗？
“嫂嫂一心为杨家，为兄长，隐忍了这么多年，就是慧心见了也不免心疼。”杨慧心幽幽的开口，眸子里闪现了哀伤之色，却不知是为谁，只见她苦笑着说道：“不过，嫂嫂心善，却有人蛇蝎心肠，只怕嫂嫂你一再的谦让，害了自己和兄长不说，还会连累紫昕那孩子。”
听到女儿的名字，上官婉儿秀眉紧蹙，抬起头来望向了平日如她一般寡言的小姑子。
杨慧心本也是个开朗的姑娘，未出阁之前对上官婉儿也是多有照拂的。只是她刚成亲两年，便丧夫，又斡旋于家族的争斗，又要保护收养的义子，便很少插手杨家的事了，林姨娘也正是如此才有机会成了气候。
六年了，杨慧心的性格大变。在商场上她是冷面财神，在家中她是温婉的女子，可今日……
看着杨慧心眉宇间那份冷傲，以及她说话时总是看似莫不经心，实则却另有目的神态，上官婉儿终是浅笑着说道：“小姑有话不妨直言。”
“就说嫂嫂是聪慧之人。”杨慧心呵笑着，朝眉头紧皱的老夫人望去一眼，知道母亲有话要问她，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便对上官婉儿说道：“林姨娘可留，却已失去了她存在的价值。希望嫂嫂能物色几个好人选，服侍兄长，为杨家传承香火。”
微微的闪神，上官婉儿眼底不自觉的浮现了哀伤。
纵然她可以坦然的面对丈夫的移情，可要她亲自为丈夫挑选女人，那则是另一番概念。
或许是心痛，上官婉儿微微垂首，双手交叉的握于袖中，半晌未曾言语。
见状，杨慧心了然于胸，她也是女人，自然知道这样的要求是为难了上官婉儿的。可林姨娘若继续留在杨承宗身边，只怕上官婉儿母女的性命，早晚会有了差池的。
思及至此，杨慧心浅笑道：“母亲也累了，嫂嫂不如回去休息，也好仔细的斟酌一番。这事儿，也急不得的。”
“儿媳晚些来给母亲问安。”上官婉儿起身，朝老夫人欠身，又朝杨慧心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之后，这才翩然离去。
“慧心，你刚才说婉儿她流产……”在上官婉儿离开后，老夫人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可见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是多么大的冲击。
“母亲，嫂嫂是个好女人，是杨家亏欠了她太多。这林姨娘，是留不得了。”杨慧心并未说太多，因为她也只是猜测，刚才说的那么肯定，完全是在试探上官婉儿罢了。站起身来，杨慧心搀扶着老夫人，低低的说道：“女儿最近得闲，可以在府中住上一段时间。母亲不若将这件事交给女儿处理，您也好歇一歇，也省得与兄长之间为难了。”
“若是真的，这个林姨娘是留不得了。”老夫人狠狠的说着，人却瞬间苍老了许多，若是没有杨慧心的搀扶，怕是真的走不了路了。
“母亲不必烦忧，女儿自会安排的。”杨慧心宽慰的说着，恬静的容颜上，竟浮现了几分的冷冽。
由于林姨娘小产，这几日杨府倒也算是安宁，随着绿儿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而发卖了，暂告一段落。
咚咚的瓷器摔落之音，在琳琅新苑内响起，直到林姨娘没了力气再去摔东西，屋内总算安静下来，屋外的丫头们也松了口气。
一直站在林姨娘身边，李妈妈不舍的看着大小伺候的主子如此的气恼，安抚的说道：“林姨娘也不必生气，只要老爷的心在林姨娘这里，就算是选了几个伺候的丫头，也成不了气候。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林姨娘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一听李妈妈的话，林姨娘哭红了的眼睛立即展现出更浓的怒气，甚至腥红。
流产后的大出血，已经让林姨娘元气大伤，杨承宗已经告知她三年不可再孕，为了她的身子考量，竟说三年内不会与她同房！一个女人，若是和自己的男人分开来睡，哪里还有荣宠可言！
更可气的是，上官婉儿竟然来找她说老夫人有意要选几个通房给杨承宗，问她院子里是否有适合的人选！
“李妈妈，主子那边可是有消息了？”深吸一口气，林姨娘已经不再是刚刚那个撒泼的女人，换了一张冷酷的脸，比这空气还要冷上几分。
“这是老奴刚刚取回来的密函，主子请看。”见林姨娘不再为自个儿的事烦心，李妈妈立即取出藏在袖中的纸条递给林姨娘。
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林姨娘唇角勾起冷笑，眼底的笑意更是冷到让人浑身直颤。
“取笔墨来。”林姨娘吩咐之后，素手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起来，浑身上下的透着寒气。
李妈妈很快取来纸墨，林姨娘迅速的写下两行小字之后，折好交给李妈妈，并低声的嘱咐道：“让那人转告主子，我需要人手帮忙，否则便无法在杨家立足，无法为主子办事了。”
“这……”可是在威胁主子啊！李妈妈脸色不好的看向林姨娘，担心会出什么事。
“我还有利用价值，主子会给这个脸面的。”林姨娘扬唇，颇为得意的说着，只是笑容更为阴冷罢了。
“好，老奴记下了。”李妈妈领命而去，可脸上的表情始终凝重的紧。
怕只怕，林姨娘的价值，没有主子的脾气大。若是惹了主子不开心，只怕林姨娘会引火焚身的啊！
不过，李妈妈毕竟只是个下人，无法去左右林姨娘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