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议事厅。
罗若愚眼观鼻鼻观心,作老僧入定状,听别人发言,不点到他,他绝不开口讲话,他惟恐别人点到他。这些人毕竟不熟,那个叫江彬的长着一脸凶相,有点渗人。
好在今天讨论的议题很简单,选调那些人手组成锦衣卫豹房千户所。在罗若愚看来,就这事应该很容易解决。相对于京城和皇宫而言,现在豹房是朱寿更重视的所在,朱寿常年待在豹房,豹房千户所显然比锦衣卫其他部门更加受欢迎,搞不好大家会踊跃报名,趋之如骛。
叫他来走走形成而已,主要还是跟大家见个面而已,搞得这么严肃干嘛。罗若愚不喜欢开会,更不要说跟一帮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一起开会,他能踏实地坐在议事厅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锦衣卫跟东厂、西厂一起简称厂卫,朱寿登基以来,由于朱寿抬高厂卫的地位,牵制内阁和文官,在民间的风评很差,毕竟舆论是掌握在文官手里的,他们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能用嘴骂人,用笔伤人。罗若愚听过不少文人墨客编撰的揭露厂卫罪恶嘴脸的故事和戏曲,在心里对厂卫留下了比较大的阴影。
这要不是李飞和丁墨带着一百名亲兵护送他,他未免敢进锦衣卫衙门的大门。
“若愚,”樊忠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看,我们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
罗若愚道:“一切但凭指挥使大人、同知大人和各位同僚做主,下官为官时日尚短,对于皇上师父的想法不是特别了解,各位大人是我们锦衣卫的老人,长期待在皇上师父身边,比下官更懂,你们做主就好。”
钱宁暗暗好笑,他没想到罗若愚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人,说话还带机锋,真是人不可貌相,也是,皇上看上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其他人也都是这个想法。
“对了,”罗若愚又道,“樊大人、石大人、张大人、周大人、洪大人、钱大人、江大人,有个情况下官要跟各位大人汇报一下,这件事钱大人已经知道了,临行前,皇上师父从勇士营中抽调出一个百户的侍卫加入到豹房千户所,充实豹房千户所的力量。”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樊忠等人皆是一惊,脸上神色急剧变换,心里面翻江倒海,钱宁早知道会这样,他悄悄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千方百计跟罗若愚搞好关系,很明显,将来锦衣卫怕是罗若愚当家,虽然罗若愚年龄不大,但是朱寿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常常想一出是一出。
朱寿很少插手文官的任命,基本上以内阁的建议为主,但是对于武官,尤其是天子亲军以及东西二厂,控制的非常严,一言以决,充分彰显了皇帝的权威。内阁与朱寿之间似乎形成了默契,也从来不会插手武官和东西长的人事安排,随朱寿去折腾。
樊忠心下大骇,这么重要的事情,朱寿在接见他时,一点没有吐露消息,看来是对他不信任哪。
他原来还想拖几天,现在看来,豹房千户所的组建必须加快,别惹得皇上不高兴,让他提前致仕,他五十岁不到,还想多干几年呢,大不了以后多分点权力给这个罗若愚。
“好,”樊忠兴奋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皇上他老人家对我们很器重啊,勇士营是皇上的宝贝疙瘩,集整个中原武林之力训练出来的精锐,不是我涨他人的威风灭我们自己的锐气,我们锦衣卫与人家勇士营的战力相差太远了,简直不能比,诸位,这是一个提升我们实力的绝好机会。”
“指挥使说的对!”
“对,对!”
其他人纷纷附和,开什么玩笑,这些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个个都是人精,樊忠听得出来,他们一样听得出来。
罗若愚是什么人,皇上的义子和徒弟,妥妥的锦衣卫的监军,不对,监军一般是太监,罗若愚应该是钦差,就差带着尚方宝剑来了。
一脸横肉的江彬道:“指挥使、罗大人、各位大人,下官觉得皇上他老人家还有一层意思。”
罗若愚心道,这小子竟然将他排在了樊忠的后面,这不是帮他拉仇恨吗?以后对这人得小心提防。
樊忠“哦”了一声:“你说说看。”
“指挥使,”江彬拱了拱手,“各位大人,下官对事不对人,如果说错了还请各位大人宽恕下官的不敬之罪。”
“恕你无罪,”樊忠面沉似水,“你但讲无妨。”
“谢谢指挥使!”江彬道,“一直以来,东厂凌驾于我们锦衣卫之上,现在连西厂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东厂和西厂除了几个管事的太监之外,不都是我们锦衣卫分裂出去的人吗,这些王八蛋,穿了东厂和西厂的裤子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一点香火之情都不讲,就说这次寻找公主殿下一事,明明是高亮先找到的公主,东厂半道截胡,他们立不了功,连我们的功劳都搅黄了。下官以为,皇上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我们锦衣卫是皇上的第一亲卫,凭什么要低东厂和西厂一头呢?”
樊忠老脸一红,江彬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是实情,这些年,刘进上位之后,他的确不敢明着跟刘进对着干,在外人看来,锦衣卫自降身价,已经沦落为东、西厂的跟班和打手。
钱宁是南镇抚使,主管锦衣卫的侦缉;江彬是北镇抚使,主管锦衣卫的诏狱。这两人一个管抓人,一个管关人,而审讯则是东厂和西厂。
经常锦衣卫抓了哪些人,樊忠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并不是钱宁和江彬故意隐瞒,而是他们每每要跟樊忠汇报时,樊忠总是推脱说,“既然是刘公公和谷公公交代的,你们大胆去办吧,无需事事跟我请示汇报。”
“刘进一手遮天不是一天两天了,”钱宁道,“指挥使有他的难处,我们都能理解,现在好了,罗大人到了锦衣卫,看东厂和西厂还能猖狂到几时?”
江彬也道:“是这个理。”
罗若愚忙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下官初来乍到,不行的,不行的。”
看来这些人要拿他当枪使啊,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了解清楚了再说。
洪天顺道:“罗大人太客气了,刘进不就是仗着自小伺候皇上有功才目空一切、飞扬跋扈、欺上瞒下,不把我们锦衣卫放在眼里的吗?但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下人,一个奴才,而罗大人你不同,你是皇上的义子和徒弟,这两个身份都比一个奴才的身份要高。”
江彬道:“洪大人此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