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袁恭尽快回京,张静安还是动用了不少的努力。
在她多方的周旋之下,袁恭同时收到了张静安的家书,和京中兵部的一纸调令,让他回京催调大同军饷。
袁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相信韩毅的判断,相信鞑靼人不会就此退却。他想留下来,和大同守军一起,协助刘易带领的大军,彻底将鞑靼人赶回草原去,可另外一方面,他又实在是想回家,看看张静安和刚出世的孩子,
两方诱惑折磨的他死去活来。
这封莫名奇妙的调令更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最后,他还是决定,赶紧回京一趟,看看老婆孩子。
哪怕是看一眼也好,看完了再快马加鞭赶回军中,大约也能赶得上个晚集,毕竟刘易带着军马庞大。这样的大军,就算再赶时间,也不可能在正月之前,到达宣城决战的。
他对自己说,他只回京看张静安一眼就好。
可他没有想到,他自以为考得很周详,却没有想到,世事变化,快的让他应接不暇。
而张静安此时也没有想到,她自以为得计,联络了姜武和罗山,又走了关系,给袁恭找了这么个差事,让他避开那场大战,最后却让事情变得完全不符合她上一世的记忆了。
袁恭回到上京的那一天,恰好京里下了一场小雪,地面格外的湿滑,天气也格外的寒冷。
张静安自从知道袁恭即将回京的消息之后,就日日算着他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等得心焦的时候,就难免掏出袁恭的信来看一会儿。
说起来自从她生了孩子之后,袁恭的来信就一下子变了风格,他本来并不是个十分爱说话的人,张静安活了两世也没发现,他居然是个饶舌的。
每每他的信寄回来,都要引得众人发笑,因为总是十几张甚至几十张纸叠在一起,厚的那信封都要包不住。王文静甚至直接嘲笑,“你家袁恭这是要写本《家训》教训你吗?”
那信中的内容,更是将他日日的生活事无巨细都娓娓道来,张静安若是仔细回想,大约连袁恭那天中午是吃了羊肉汤,还是啃了羊排骨,都是清楚的。
她虽然心里还是堵着一口气,不肯给袁恭回信,但是心里面已经和袁佳说的那样,没那么生袁恭的气了。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挺没出息的,下定了决心的事,拖着拖着,就被袁恭给拖坏了。
方瑾这根刺被皇帝扔到了北狄之后,不得不说,她的心头松快了不少,她现在都不让自己去想那一段时间的躁狂,所谓趋利避害,那些痛苦的记忆,两世叠加在一起,你要是天天想着不放手,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不是吗?
所以当袁恭闯进来的时候,她其实是收到了下人门的通告的。可就算提早知道又怎么样?她还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转着圈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用儿子当挡箭牌,想把这个宝贝从炕上抱起来,可偏偏宝宝是个性子倔的,他揪着炕桌上铺着的帷幔下的流苏玩的正好,他娘要抱着他离开,他揪紧了帷幔死活不放手,然后就听哗啦一声,炕桌上的瓶瓶罐罐杯杯碟碟摔了一炕……
好好的屋子,一片狼藉!
在那一瞬间,张静安尖叫崩溃的情绪都是有的。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风尘仆仆的袁恭,一下子冲进了蝴蝶巷的正屋。
第一眼看见的是张静安,正要走过去,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从张静安的怀里传了出来。六个月大的袁宝宝,虽然如今除了吃就是睡,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特长,但是这个嗓门儿可真不是盖的。
纵然是离开的这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袁恭天天都在思念着张静安,可还是被他的哭嚎吸引了注意力,疾步走了过去,不由自主的伸手把这个肉球球的小东西抱在了怀里。
一屋子的仆妇奶妈子都想提醒袁恭,这么抱孩子是不对的,这么抱他,他肯定得哭得更厉害,可偏偏就是如此的神奇,一向很有点脾气的袁宝宝,被他爹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横抱在怀里,居然收住了哭嚎,只咬着一只小拳头,开始研究起这个莫名奇妙闯进来的黑大汉来了。
张静安站在一边看着,莫名其妙的鼻子就酸了,眼睛就红了,很想将袁宝宝这个没有良心的小坏蛋从他爹怀里扯回来,可是却觉得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腿一软,只在一边寻了块儿地方坐了下来。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都经历了什么?她是如何把孩子生下来的?其实她平时都没有怎么想过,偏生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袁恭近在咫尺的时候,那些点点滴滴,就像是那冲上岸堤的潮水,覆天盖地的冲刷着她的脑海,一遍一遍的,这让她百感交集,几乎不能自已。
袁恭看着怀里肉墩墩的袁宝宝,同样是百感交集,不能自已,他低下头,想要亲亲这个宝贝儿,然后就挨了他儿子一拳,正打在鼻子上,顿时把他打笑了。
玛瑙守在旁边,看张静安的脸色不好,就想从袁恭的怀里把袁宝宝接过来,劝道,“二爷一身征尘,还是去洗漱一下,再来说话吧!”
说话之间,外头却传来了喧哗声,这是姜武和端钰闻讯赶来了,就听见姜武在外面大嗓门的嚷嚷,“袁二,你可算是回来了……”
然后就是端钰此货不可救药的语气,“二哥,不是我不拉着这货,实在是这货不可理喻,非要这个时候跑来扰你……”
然后就是这两人在外头吵了起来,姜武说,“你这小子懂不懂得长幼尊卑啊!呀!你管袁恭叫二哥,你爹不得管老国公爷叫二伯呀!你爹不削死你?”
端钰最恨人家用辈分跟他说事儿,怒极而无语,差点儿将一张小白脸给憋炸了去。
原本这个时候,袁恭刚放下儿子,正着急这时要跟张静安说两句话,还是看看摇篮里睡着的小闺女,就被这两个家伙吵的脑仁儿生疼……
姜武简直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只扯着公鸭一样的嗓门在外头叫,“袁二,快出来,快出来,让我们看看还是不是囫囵个儿啊…….”
袁恭打人的心思都有了,无可奈何,只能出去应酬他们,当然是见面就没有好话的,当面就问,“你们俩来这儿干嘛?”
说话间,张静安身边的崔嬷嬷已经来赶人了,“郡主说了,二爷要待客,就请外头去,别扰了哥儿姐儿睡觉。”
她出来说话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刚刚被喧哗声吵醒的袁囡囡。
袁囡囡的形容性格和她哥哥又完全不一样,她是被吵醒的,委屈得眼泪汪汪的透着不乐意,小鼻子皱皱的,小嘴儿嘟嘟的,一双被水洗过一样的大眼睛,波光流转,仿佛就是看了一眼,就将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到她眼睛里去了似的。
袁恭立刻丢下两个损友,跑去抱闺女了。
可袁囡囡却不像她哥哥那样给面子,看这个全身乌黑的大汉朝自己走来,她立刻小脸一扭,抱住崔嬷嬷的脖子将自己藏了起来。
袁恭刚一伸手,她就咧着嘴要哭,袁恭立时楞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了。
姜武凑过来,嬉皮笑脸的逗,“小美人儿,记不记得姜伯伯呀!”
袁囡囡更加不给面子,姜武话音还没落,端钰连勾搭的小美人儿的机会都没有,袁囡囡就哭了起来,呜呜噎噎,梨花带雨,直接将人的心都哭化了。
张静安原本禁闭的房门就突然打开了,张静安面色森冷地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副护犊子的母老虎的模样,袁恭跟她目光一对,就再牵扯不开。
看到儿子的那一瞬间,是狂喜,而看到女儿的那一瞬间,却是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囡囡生得真是像张静安,不光是容貌像,而是那神态,那气韵,看到囡囡,就仿佛看到了张静安的幼年时代,他不由自主的就朝张静安走过去,却看到张静安的眼中冒出火来一般,别开脸,带着孩子就走了。
他还没张嘴说话,就被姜武给拉走了。
端钰也跟着追了过去,大骂姜武,“你这是做什么?二哥好不容易回来,你不让他夫妻团聚?扯什么闲犊子?”
姜武就很不屑的瞥他一眼,没成亲的小屁孩儿就是什么都不懂,切道,“这光天化日的,他们夫妻团聚了,能干什么?袁二除了被张静安那母老虎挠一脸的花,还能干什么?”也不想想,袁恭是怎么去的西北,张静安是怎样一个矫情的妇人。
你看着张静安要死要活的把袁恭弄回来,回头见面,就还能扯犊子扯到天边去。
端钰不明就里,袁恭却已经听明白了,姜武挤眉弄眼地对他笑,“这成了亲的男人都知道,跟小娘皮不能打嘴皮子仗!现在哥哥陪你回家转一圈,给老爷子请个安,到晚上,等到了晚上,那才是咱们老爷们上阵的时候,到时候什么母老虎?必须给它捏成波斯猫!”
袁恭在大同晒了张黑脸,脾气也暴躁了许多,此时他有没有恼羞成怒红了脸端钰是没看出来的,不过他就一脚,就将姜武踹出了大门他却是看见了的。说句实在话,他赶来蝴蝶巷也不光是为了阻止姜武作死的行为,他也是害怕袁恭和张静安一照面就吵起来,枉费了两厢相思的情意。
姜武这厮虽然下流,也是个殊途同归的意思。
因此两人就簇拥着袁恭,回来袁家老宅,先是去给老太爷请安。
老太爷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他原本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便是子孙里头并没有谁继承了他在带兵打仗上的本事。
长子从小就给皇家做侍卫,又继承了爵位,自然是不可能出去带兵打仗。剩下的几个儿子,又都被耽误了,没有这个本事。袁恭是孙子辈里面跳出来的头一个人。
不枉费他从小看袁恭就是个好苗子。
在孙子辈儿里头,这几年袁恭要是能出头,下头袁海也不错,再过十年,小袁举再大起来,还怕大秦军中他们袁家不重新横着走?
说起来是分家之后,老爷子就没有怎么高兴过,这一回,他可算是高兴透了,要不是国公爷和老太太在旁边拦着,非要喝过了不可。
难得的,国公爷也十分高兴,这一年多,他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对于袁恭这个儿子,他确实有很多的不满,但是在不满袁恭也算是他儿子,能够毫发无伤地从前线回来,他还是很高兴的。
更重要的是,袁恭不仅回来了,还是带着军功回来的。
你说这小子怎么运气那么好?鞑靼入关十五个大那颜,就有一颗人头落到了袁恭的手里?这份实实在在的军功,足够袁恭在军中横十年的。可不是袁家祖坟冒青烟了?
长子袁兆已经跟随太子西去,大战在即,如果两兄弟能够相互照应,那就越发多了一份保障。袁恭是立了大功保叙在案的,袁兆就在太子身边,只要尽职尽责,哪怕是什么都不干,回来功劳也是大大的。
国公爷和老太爷的心思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也是盼着袁家兴旺。袁恭和袁兆那可是亲兄弟,要是袁恭能踏实辅佐袁兆,何愁袁家在朝中不能再立足五十年?
因此,袁恭说,他就是借着差事回家看一眼,等去兵部和户部交接了军饷的文书,他立马要赶回大同前线,随大同兵马协击宣城的时候,国公爷脸上的笑意那是真诚的。
虽然说催促儿子赶紧上前线,有几分不近人情,但是他还是开口,“你能这样想,也不枉费了我这多年的教导,全家的将来就看你和你大哥的了。”
他说这样的话其实并没有错,但是在席间,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也都还列席着。如果是一般的人家,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也没什么错,可偏生他们兄弟中间的那些龃龉,在分家的时候已经都暴露无疑了。
老太爷本来都喝得大醉了,此时也突然没有了声气,一顿饭吃到这个时候,突然间就没了味道,就剩下了喝酒。
关键是袁恭此刻也没什么响应他父亲的心思,他一门心思就是赶紧回蝴蝶巷那个小窝去跟张静安团聚。
他在西北那边呆了一年多,京里头那股子柔媚纨绔的气质去了不少,豪爽的做派却多了许多。也不多说话,就是喝酒,感谢几位叔叔婶婶对张静安的照顾和关照。
喝多了之后各自散去,差点就把他爹给忘在了一边。
老太爷不知道怎的,就忍不住看着长子冷笑。
你倒是爱打儿子啊,你现如今就是活该。
姜武和端钰又将袁恭给送了回去,一路上又一起说了许多的闲话。
其实也都是为了他们夫妻两个好,要说袁恭和张静安的那些事儿,他们两个比袁恭的那些父兄长辈们都清楚。
张静安为了能让袁恭安全回来干的事儿,他们大多也都看在眼里。
张静安的脾气,他们是摸不准脉了,不过袁恭可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明摆着袁恭才是那个能讲道理的人,而且袁恭明摆着看得张静安比性命都重要。
袁恭是第一次听说,张静安让姜武安排他回来的事儿,姜武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你以为你好端端的就能回京探亲?兄弟我走了兵部的门路,还有你家母老虎去宫里走了罗山罗大伴的门路,不然你以为呢?”
端钰也说,“二哥,我也有句话不得不说。”他们这一路上回来,天色渐晚,一路打马穿西城回去,路上也就没有什么行人了。
端钰压低了声音,“我看你此番回来,就暂且不要回去了。”
袁恭诧异,回头再看姜武的脸,也一般的不同寻常的冷肃。接过端钰的话头,他也跟着开口,“你该知道我们的太子殿下,他此番西去,鞑靼人要是就此畏惧天威退去,也就罢了,可现如今看起来,啧啧,我怕是消息不大好啊!”
姜武也是韩毅一手栽培起来的人,他的嘴巴向来是很紧的,如今他透了这样的口风给自己,那么大约是西去大军那边传来的消息确实是不乐观的。
袁恭的心就是一沉,这些消息他临走的时候,韩毅都还不知道,韩毅还嘱咐他,早去早回,位置给他留着。而刚才席面上,他的父亲,作为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居然也似乎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他同样压低的声音,“当真危殆吗?”
姜武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霍山已经带人增援去了,宫里密旨出京,各路兵马勤王,直接转向恩威……”
袁恭心里大惊,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姜武倒也还算镇定,“不过也不用如何担心,天下精兵,莫出京军三卫,更不要说还有神机营的火器,吓都能吓死那帮鞑靼。三十万兵马,就算是豆腐渣,撑都能撑死杜杜尔汗那头猪。”
端钰也点头,“姜武说的对,你大哥守着太子,安全是无虞的,只是你就别再往前凑了。你是有军功保叙在案的,足够你提个正三品的武官实职了,你别贪心不足,眼看着西边就要是个烂摊子还往上凑,倒时反而不美。”
袁恭默默地点头,方才那一腔子的热血心思,此刻冰消雪化,荡然无存了。
?
他谢过两个挚友,回到蝴蝶巷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整个上京的夜空,居然就仿佛一口倒扣的大铁锅,黑得没有一丝的星光月色,但见蝴蝶巷那边也已经掌了灯,蝴蝶巷那边的大总管吕方有些尴尬地站在二门外头,搓着手,“二爷回来了啊?郡主吩咐的,您要是过来这边,客房都给您安置好了。”
袁恭就撇了他一眼,他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不说话。
袁恭也懒的跟一个下人废话,直接问,“你们二奶奶睡下了吗?”
吕方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没呢,郡主在屋里照看两个小主子呢。”
袁恭就点点头,率先进了内院,吕方在后头跟着,一路将他送到了张静安的正院门口,看着袁恭进了门,这才小心翼翼地透了一口气,飞快地溜走了。
要说起来,今儿个下午,郡主发现二爷送客送得跟着客人走掉了半天都不回家之后,整个人就不好了。
晚间的时候,玛瑙鼓着勇气问郡主二爷要怎么安置的时候,郡主居然吩咐让二爷去住客房。
你说这不是找着吵架是什么?
明明生离死别都经历过了,这两人彼此之间那情分都清楚的不得了了,你还闹这出干什么呢?
说起来这郡主,说好伺候,那是真好伺候,说不好伺候,也真是难伺候的主儿,自从出了和二爷闹和离那事儿之后,郡主不仅本事大了,脾气那是更大了,谁敢在她跟前说一个不字儿啊。
可怜他这个总管事儿的,还得给二爷引门。
多亏二爷不跟他们做下人的计较,不然这个排头怕不是他头一个吃?
袁恭直接进了张静安的卧室,沿途遇到的下人仆妇都跟吕方一个动静,大家大约都知道了张静安吩咐的命令,让他去睡客房的,因此看到他都当没看到,或者就行个礼就避开了。
他一路走进张静安的卧室,就看她一个人坐在两个孩子的摇篮的中间,一手摇着囡囡的摇篮,一手架在宝宝的摇篮上,支着腮看着宝宝呼呼大睡。
看见他进来,没有惊诧和暴躁,只是哀怨愤愤地看了他那么一眼。
就一眼,袁恭就突然间融化了下来,拨开两个孩子的摇篮,将她抱起来,恨不得就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张静安给了他一爪子,抓在脖子上。
他顿觉心里堵着的那块东西就这么去了,竟然是这一年多来从没有过的畅快。
他低下头,同样咬住张静安的脖子,两个人翻滚着就滚到了床上,落下了帷幔。
芙蓉帐暖春宵短,袁恭抱着张静安,怎么都亲不够,爱不够,张静安腾出手来,摸他脸上的伤疤,长长的一道,从眼角一直划到了鬓角,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位置,只是淡了许多,只是细细的一道红色,并没有破了他的容貌。
又去摸他的脊背,绷带已经去了,但是疤痕依旧还在。张静安看不到,仅仅是摸到,就让她泪流满面,那样粗那样硬的一道疤痕,隆起来高高的一道,疙疙瘩瘩地蜿蜒了大半个脊背。也不知道当初伤得有多重!
他就是不肯听她的,他一定还是跑去冲锋陷阵拿自己的性命不当性命了,所以才会如此。
只是她这一世命好,他安然回来了。
如果他回不来,她要怎么办?她的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她又是委屈,又是埋怨,哭得不能自已。
袁恭却以为她还是在怨恨自己的那些过错,他心里是悔的,悔自己为什么浪费了那么多的时光做了那么多的蠢事,硬生生地在他和张静安中间设了那么多的屏障。
经过这样久的分离,经过那样惶恐的等待和折磨,他现如今觉得,他已经一点儿所谓的意气都没有了,那些所谓的骄傲尊严也全然都抛到了脑后,他吻着张静安泪湿的脸,从背后将她的小手抓回来,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挨着她的耳边不断的磨蹭,唯恐她就又推开了他,暗哑着嗓音祈求,“安安,还生我的气吗?”
张静安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想打袁恭一顿,想骂他一顿,可手足都是软的,嗓子里似乎是塞了什么,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了。
袁恭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摩挲着,同样嗓音暗哑,几乎不能自抑,“安,饶了我吧。”
张静安猛然睁大眼睛,不知道是眼睛被泪水迷蒙了,还是当真不认得眼前这样的一个卑微恳切的袁恭,她猛然抱紧了袁恭的脖子,放声痛哭了起来。
如此迫切地相依相偎,如此浑然忘我的抵死缠绵,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头一次那样销魂蚀骨的体验。
张静安觉得她上一世是白活了。
袁恭觉得这一世之前的岁月都是白活了的。
只有现在,他们才是都活着的,因为拥有了彼此,所以才活得那样完满,那样无憾。
也不知道缠绵了多久。
张静安都有些恍惚了一般地靠在袁恭的胸膛上,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恍然不觉,能感受的只是他坚强有力的心跳,和浓郁滚烫的气息。
一双小手紧紧地箍在袁恭的腰上,死死也不肯放手。
直到……
哇……袁宝宝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这才让两人都是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