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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这新建局就是好啊!你看这满山的木头,离家门口这么近,完全可以干他三年好活啊!”黄洪顺站在拖拉机旁,对着正在拽钢缆的谷玉龙感慨的说道。

两人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将油锯手伐倒的树木,用拖拉机拽到贮木场里。而被他们拽到贮木场里的原条,将被由知青们截成不等的原木,再人扛马拉的将原木码成堆。

谷玉龙听到他的感慨,心内也浮现出了他们当年在原林业局时,刚开始时也是这般模样,木材到处都是,但没用二三年的时间,周遭的林木便被砍伐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的住宅房屋。看来这里也是一样,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他们眼下正在干活的地方,也会被一栋栋的房屋所覆盖。这种轮回,让他们俩都有一种恍惚之感,仿佛时间又倒流回来。

谷玉龙虽然也会驾驶拖拉机,却不太熟练,尤其是要真正的投入到生产作业中。原来他的职能是油锯手,借着这次调离,将自己改成了拖拉机驾驶员。他从心底里喜欢驾驶着拖拉机的这种感觉,看着“突突突”冒着黑烟的家伙,将成堆的木材拉拽着,行驶在一米多深的大雪中,这种成就感,他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很美。

黄洪顺将他知晓的驾驶技巧,毫无保留的,一一传授给他。

两人在齐腰深的大雪中,一番忙乎,将一堆伐倒的木材终于捆绑好。由于要在大雪里进行捆扎,两人的手套里都融进了雪水,手掌冻得有些发麻。

山林里不时的传出油锯的吼叫声,间歇间传来大树伐倒后,吱吱喳喳的折裂声,树木倒在雪地上,发出沉重摔打声;这种种属于现代人类的声音,在这片沉寂千年的原始森林中,犹如瞬间爆发般,终于响了起来。

在他们的不远处,一辆满载着木头的拖拉机,已经怒吼着向贮木场方向驶去。

“快走吧!咱们要落后了。”黄洪顺拍打着身上的雪,催促着谷玉龙。

“放心吧黄师傅,他们占的是地利,咱们占的是人和。”谷玉龙满不在乎的笑着说道。

坐上拖拉机的黄洪顺知道他说的是啥意思。在分配生产场地时,谷玉龙不但推辞掉了很可能抓阄抓到的好拖拉机,而且又主动将伐区好的地段让给了别人,最难以拉运的山场留给了自己。这让黄洪顺有些气恼,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嘴馋呢!这段时间可没少喝谷玉龙请的酒。

谷玉龙坐上驾驶位置,加油,踩离合,挂挡,随着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发动机冒出一串浓重的黑烟,车身晃动了几下,却没有前进,只有链轨在雪地里原地打着转。

谷玉龙有些发懵,看来是拽的木头太多了,拖拉机拉不动了。

“一挡不行,挂二挡,盯住油门,起来步以后再迅速挂回一档。”黄洪顺稳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高声提醒着他。

谷玉龙照着他所说的方法,果然,拖拉机在短暂的沉闷一下后,终于昂起头,拖拽着沉重的木材,在雪地上稳稳的行走了起来。

“这是什么道理?”谷玉龙惊讶的问道。

“车子太破呀!”黄洪顺叹息着说道,随手又拍了拍身旁坑坑洼洼的车门。“这车就得将就着用了,太用劲,都怕它散架子啊!”

“没什么大事,只要有空,我给它好好修修,绝不会比他们的那些新车差的。”谷玉龙信心满满,这可是他人生里接手的第一辆拖拉机,虽然破点,在他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喜爱。此时在他的面前真是没有什么可被称为困难的事情,就象那些老一辈的革命家们所说的那样;万里长征已经走完了第一步,还有什么困难能阻挡住自己的呢!

拖拉机轰隆隆的驶进了贮木场。此刻的贮木场里,人声鼎沸、人来车往,到处都升腾起阵阵白气;尤其是那些来回拉送着原木的马匹,不管是黑马、黄马、或者是白马,马身上都被一层冰霜严实的覆盖着,统统变成了白马,和大地上的白雪,融成了一体。号子声、机械发出的轰鸣声、木材滚动声,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在山林中回响,将寒意也逼退了几分。

每个从事着劳动的人们,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动,他们知道,松涛林业局的这一天,在他们每人的汗水中,将被铭记。

连海平也在人群中忙碌的穿梭着,看着大家的热情,他也受到了深深的感染;是呀,自从去年春季开始,他就为松涛林业局的筹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即使进驻到局址的半年来,也是每天为了大家的衣食住行忙活,都是在干一些关于生活上的事物。现在好了,终于开始本局最根本的任务:木材生产。冲着眼下大伙的热情劲,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的木材就会成片的堆起。

连海平想象着成山般的木材,堆积在眼前的场景;而这些木材,将源源不断的被运出深山,运往祖国各处需要它们的地方。他想到这些,心情不禁有些激动,就象一个人忙碌了很久,而今终于看到了成果一样。

但要实现他的这个想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就是铁路要修建通车。从眼前得到的讯息来看,应该是再有一年多的时间,火车就可以完全的通车了,那时……那时会比现在好很多很多了。连海平感慨万千的想着。

二月份在大家的热情工作中,很快的就过去了。

贮木场中的木材,一天一天的多起来了,一垛、两垛、三垛……,场地也在不断的扩大着,原木垛一天比一天高了起来。。

逐渐温暖起来的天气,让知青们很是兴奋,这下不用每天都要裹得像个粽子般的去工作了。工作中,每个人的话语都轻松了许多,寒冬终于要过去了,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春天,充满了期盼。

和知青们的心情正相反,谷玉龙他们这些常年在山场工作的人,都知道,一年中最难干的活,就是积雪将要消融时。此时的积雪,在白日温暖阳光的照射下,表层开始融化,积雪将变得黏糊糊的,在上面走一会,裤腿子就会湿透,冰冷刺骨的寒意马上就会浸透全身。那种感觉,会让人觉得自己的骨髓都是凉透了的。没多久,这种感觉就让知青们尝到了苦头,简直是苦不堪言,在身下的寒气侵袭下,每个人的嘴唇都被冻得青紫,既使拼命干活,头上热汗直淌,身子里的寒气却固执的浸染着血液,流遍全身。知青们戏称这种感觉为:冰与火的战斗。

很多知青在这种“冰与火的战斗”中感冒了,鼻涕流得老长,一到晚上,知青们所住的帐篷内便传来合唱般的咳嗽声,彻夜不停。而相距不远的职工们所住的帐篷,却没有这种“大合唱”,这不禁让知青们感到纳闷。直到谷玉龙来到他们之中,将自己与工友们的经验告诉他们后,他们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这里的蹊跷。原来这些常年在山区里劳作的人们,早就从这种气候中摸索出了一些经验。他们每天上山前,都要用塑料布将脚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然后在套进鞋子里,这样即使鞋子湿得能拧出水来,脚也是干的;而腿上的棉裤也是用这个法子,一层层的被塑料布包裹,然后再套上外裤。

知青们得知了这个法子后,第二天,上工的人们,每个人都显得臃肿,步履蹒跚,相互间看着,都好似南极的企鹅般笨重。他们只从老职工那里学来了方法,却都没有学到其中的精髓,左一层、右一层的,恨不得将自己的全身都包裹起来。只有那些很有经验的老职工们,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只用薄薄的一层塑料布,就将脚和腿部严严实实的包裹住。

白昼,一天比一天变得长,冬季时每天四点多钟天就黑下来了,而如今,晚上七点多钟太阳才会落山。山间的积雪,一天一个样,被掩埋了一个冬季的山里植被,也渐渐地露出了枝条。低洼地带,慢慢的,慢慢的,积起了融化的雪水,眼前的这一切,都在明白无误的告诉这里的人们,春天真的来到了。

一些从上海来的知青们,由于是初冬时来临,还未见过这里的春季和夏季,迫不及待的向这里的老职工们打听着,这里的春天和夏天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满山遍野的鲜花、是不是绿意葱葱、望不到头,还有,是不是欢腾的河水中鱼儿翻滚,鸟儿欢唱?

大多数的老职工们,都挠挠头。“夏天,还不如冬天好哩!”

老职工的们的说法,让知青们很不解,夏天居然还没有冬天好!这是什么逻辑?,莫非这里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严寒,反倒不习惯温暖的夏季了吗?他们不相信!虽说心里不相信,但也从别人隐隐约约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种威胁。

“是不是夏天时候,黑熊要出来吃人啊?”知青们猜测着问道。

“那怕啥!这大兴安岭夏天能把人逼疯的,可不是黑瞎子,也不是狼群,更不是独来独往的猞猁。”

“那是什么?”知青们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老职工们抬头向天,叹一口气,仿佛能够看到他们所谈到的东西似的。“是那漫山遍野、不依不饶的追着你咬的‘瞎虻’和‘小咬’。”

“什么?这里还小妖怪?”知青们大惊失色。

“不是‘小妖’是‘小咬’,一种会飞的苍蝇。咬起人来,可不会跟你客气的,刺痒得让你都睡不着觉。”

听老职工们的一番恐吓,知青们对眼下的白雪倒有一丝留恋,这白雪虽然能给人一些寒意,让人感冒、流鼻涕,却不追着咬人啊。

林山东这段日子开始忙碌了起来,随着天气的转暖,一批批的生产生活物资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为夏季的建筑房屋、建设贮木场做着准备。原来建成的仓库已经装不下众多的物资,只好在仓库周围简单的围上栅栏,将物资堆放在里面。

夜半时分,林山东走出屋子。因晚上时天边涌上来一阵乌云,他生怕夜间来一阵雨夹雪,会将刚拉运来的油毡纸弄湿,出来赶紧瞧了瞧。还好,天空中此刻竟是漫天的繁星,没有一丝云彩停留在空中。

正准备往回走的他,被北边天际线处一丝亮光吸引住了眼球。一丝很微弱的蓝色光芒在天边慢慢的涌动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蓝色的光芒一圈圈的扩大,犹如一阵波浪,突然涌上了天际,夹带着蓝色、黄色、橘红色……,彩带般的飘舞起来。

林山东瑟瑟风中,看着这般奇妙幻化的景色。他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北极光。只是这北极光在大兴安岭也不是常年都能看到,即使如他一般,也只是在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里,才看见过三回。

真是不容易啊!林山东感叹了一声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步向知青们所住的帐篷处走去,来到帐篷入口处,犹豫了一下后,用不高不低的嗓音喊道:“喂!大家快起来,出来都来瞧热闹哩!”

他的嗓音虽然不大,但里面的知青们却在惊醒后,蓦然想起了刚来这里时,帐篷被大雪压塌的时的场景。听到林山东的这声喊,立即在知青们中引起了一阵骚乱,旧日的记忆此刻又涌上心头,有了经验的大家立即抱起衣服,纷纷跑向帐篷外。

林山东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声喊,居然将知青们内心里的恐惧给勾引了出来,见大家犹如纷嚷不休,跌跌撞撞的跑到帐篷外。

“这是怎么了?”大家见到帐篷门口的林山东,连忙不迭的追问。

见到大家的狼狈样,林山东明白了大家的恐慌,连忙用手指指向了天空的北方。

此刻天空中的北极光,已经变得晃亮了半个天空,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映上了一股神秘的蓝色光芒。

跑到帐篷外的知青人见到眼前的景色,不禁都看呆了。纷纷喊着还没有跑出来的人,赶紧出来看这难得一见的天象奇观。

北极光的光芒此刻充溢到了最大,犹如十来道彩虹在天空中晃动不已。

“真可惜,这要是有个照相机该多好!”一个知青痴痴的看着眼前的景观,不由自主的叹息着说道。

在北极光的映衬下,远山上的积雪,也被渲染上了艳丽的光芒,整个大地山川和天空,都被一股带着些许的神秘气息,笼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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