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去？”我看了看有些醉意的清浅，“以后，你的酒还是要少喝一些吧。”
“酒，也许是这个地球上最好的东西。”清浅歪着头冲我微笑一下，“这是我看到的一句话，是你书上的话，我记得的。你以前出版的书，莎士比亚，书上的第一句话，我记得的。咱们老祖先把簋鬲卣簠甗觥觯盉盨斝匜这些东西当成盛酒最好的器皿，念起来叫固哥有夫言巩执河须假夜，其实，那些字，不好念的。”
“你很有心。”
“是吗？”清浅的目光迷离，娇憨地冲我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有时候我是一个很迷茫的人，都几十岁的人了，一路走来，觉得自己很失败的，没有干成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情。”我的语调在吞吞吐吐中一高一低，觉得自己越来越象一个失控的物体，望着清浅，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窗外呈现出蓝幽幽的色调，树叶被微风吹得簌簌发响。“清浅，你真的很美。”
“嗯。”
“有时，我会乱想的。”我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说话更加困难，语气变调，呼吸急粗，站起来，想走，却抬不动脚步。
“要不，咱们不去老河口了吧，今天晚上挺冷的。”清浅嫣然一笑，“有时，自己也会想一下乱七八糟的事情，当然，看书，学习，我这样叮咛自己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学图书馆方面的书和理念，也看了一些史书。你说巧不巧呀，咱们中国的炎帝和黄帝在的时候，也是埃及金字塔王朝建立的时候，东西文明发端产生在同一时间。还有古巴比伦太阴历和咱们国家的都是公元前的那个世纪，古巴比伦创建了以月亮围绕地球旋转周期计算的太阴历，与中国夏朝所使用的阴历不仅同时，而且二者如出一辙。还有古希腊和古罗马文化与咱们国家的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古希腊古罗马文化鼎盛时期也正值中国春秋战国时期。东西方都处在学术上百家争鸣西方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中国有孔子、墨子、老子、庄子。军事上西方有波斯居鲁士王、马其顿亚历山大帝，中国有孙武、吴起、孙膑，那真的是一个辉煌的时代。印度释迦牟尼和中国的孔子两人年龄只相差十几岁，一个开创了儒学，一个创建了世界上最大的宗教佛教。一东一西，一儒一佛，对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西方伟大的历史巨著荷马史诗出现的时候，咱们国家的诗歌典籍诗经也产生了。”
“清浅，你都钻研些什么呀。”
“是的，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一些劳而无功的事情呀，不过，见到你总觉得不吐不快。”清浅拭一下眼角的泪水，微微张开湿润的唇，身子颤抖起来，丰满的胸脯随着喘气微微起伏，她把手臂伸了一下，但伸出的胳膊象一株柔弱的小草，又瘫软下来。“有时，我很想睡一会，但怎么也睡不着，只是觉得心绪斑驳，真的，这样的心情，你也有吧。”
回到住处，我觉得心绪烦乱，便打开到电脑开始打印《梨花湾工作日志》：努力探索有效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机制和方法，结合社会大环境，把每一个党员都纳入严格的党内生活中来，绝不放松对任何一个党员的教育管理，把工作落到实处。通过多元化发展来实现农民的增收，优化农业结构，培育村级特色经济增长点，改变传统的农业生产观念，确立用工业化的发展理念抓农业，走农业工业化的路子，通过内引外联，抓好村子劳动力转移工作，激励村民创业。下一步要梨花湾养殖协会和梨花湾农民科技夜校，加快村里手工业、小企业改制步伐，盘活资产，优化资源配置，多考察，多找各方面有农村经验专家谈心，还要与当地高校联姻，促进高校科技成果的转化工作……。想到清浅是那样的博学多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浅薄了。人应当通过调解心态达到心灵深处生起的那种幸福和崇高，心灵深处的那种境界应是自然宇宙中最高境界的存在，它超越一切外在的美。这需要虚廓心灵，涤荡情怀，平息内心的骚乱躁意，营造一种无利无欲不即不离的心境。
躺在床铺上，只是觉得心绪不宁，于是，我便走出门外，蹲在院落里的两棵大杨树下抽了一支烟，还是觉得烦躁不安。
“王社，我就是觉得自己想来看你，所以，还是来了。”清浅来了。
“其实，我也设想着你会来的。”
“王社，明天要带着村民整修水利，你现在是不是也是身心疲惫。其实，你可以请假休息一下的。”清浅说着走进屋内，她坐在床铺上说，“王社，我知道你内心挺苦的，其实，这一次省里选派干部到农村就职，确实是一项重大举措。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个人报名，组织筛选，层层考核，不是流放，也不是被放逐。发展经济，富裕农民，加强组织，维护稳定，锻炼干部，促进农村工作全面开展。你们这些选派干部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肩负建设新农村的神圣使命。是的，以后，你们要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几千年的乡村，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实现放飞在青春原野的梦想。你不象我，说真的，尽管我的思想很乱，但我是一直在生活在乡村的，那里有沉重水车的吱哑声，也有天真无邪的童真笑声，如果你不真的深入到农村，也许很难体会到基层干部天天面对农村、农民和农业这三农工作的心境。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好高骛远了，呆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这里有现代城市生活中很难沟沉出的一种古韵，一方水土往往带着一种沧桑的古朴，现在，我是适应乡村的生活的。”
“其实，乡村生活也并不是一首田园诗。”我深吸一口烟，看着侃侃而谈的清浅，觉得那双单纯的眼睛背后，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深沉。“清浅，其实，你是很有才华的。”
“我也想让墟圩子富强起来，这也是我应尽的职责。”清浅拢一下头发说，“王社，我也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我喜欢这里的村民，也知道自己是一个老百姓，不过，日子过得再穷也不知道想个变通的法子，总是踩着前人的脚印走，到啥时候也没有个出头之日。我也曾经有过天真烂漫写诗的年龄，但我觉得人活在世上总是要做一点事情的。在村长生活这些年，我知道乡下人的一些观念总是改变不了。什么传宗接代了，什么要续个香火呀，什么生男不生女要有个传人了，还有的人没有后代，就是要个孩子也想让孩子随自家的姓氏，真是没有啥子意思呢。进行村干部换届选举，那些村干部天天忙得象过年似地跑到村民家里拉选票，今天到这家送一条烟，明天去那家又是送钱送物，这些，我想你都已经亲历了吧。我想，我不是在讲什么大道理，也不想把自己标榜成为优秀村干部和先进个人，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人就应当干一点有意义的事情，那样才不枉一生。王社，我总以为你好象对我有些成见似的，其实，我一直想着要多与你沟通，也希望得到你对我工作的支持。”
“你是副村长，建设美丽乡村，也是你的责任呀。”我弹一下烟灰说，“以后，你要好好干，有一些工作还是离不开你的。”
“是的，我会尽职尽责的。”
“清浅，我知道要建设乡村文明、村民富裕的新农村，任务确实是很艰巨的。选派干部到村就职，是为一个地方发展经济甚至是改变社会形态的一个重大契机。在管理机制、组织结构、组织结构、管理模式、人力资源、文化环境各方面，我们都肩负着重大使命。新调整的市领导班子对选派干部工作这一块也十分重视，市委一把手亲自抓，要让选派干部给农村带去一股清新的风。”
“是的，但愿理想能变成现实吧。”清浅有些慵慵倦倦地倚躺在沙发上，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她喃喃地说：“王社，生命自身就是悲剧。但我们总有为自己的理想去努力去奋斗。前路漫漫，虚构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和你一样，都在生命的悲剧里连继不断的挣扎着，这其中没有任何胜算或任何胜算的希望。每次想到你时我都会想起一句话：昂昂独负青云志，下看金玉不如泥。我知道你是英才薄世，有管乐之志，伊侣之才，但你也不要对我什么歧视和偏见。我和你一样，都是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是的，从大的方面说，我们就是为国家为人民，也不需要别人树碑立传，只要自己觉得没有浪费时间和生命，这样活着，也就挺有意义了。”
“清浅，我觉得你的文人情结太重了。”我把烟蒂弃进烟缸里，忽然有一种想起身擦拭清浅脸上泪水的冲动。生活中，所有的事都可以化为平淡——独思，静心的去思索。父亲曾对我说过，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凡上，很平凡，也很普通。我时常呆呆地回想着父亲和我的最后一次通话：“干好你自己的事，不要管我，我没有事的。”没想到父亲会撒手而去，这句话就是父亲的最后要对自己说的话。我说，“是的，人活着要活得有意义。”我说话的声音很轻，象是在喃喃自语，“干好自己的事，把自己该干的事情干好就可以了。”
“王社，你怎么了？”清浅看着王社愁思迷茫的样子，她起身洗了把脸，擦拭一下脸上的泪水。“王社，可能我说的有点多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不过，总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似的，你有时候打电话给我，也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好象每次给我打电话都是喝多了酒？”
“嗯，是的，这一阵子总是醉酒。”我又点燃一支烟，叹息一声，又清晰地感觉到固执地潜伏在我心底的痛。“我可能真的有时候，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我也是酒后失言，以后，还是少喝些酒的，当然，你也是。王社，你最好不要喝酒以后给别人乱打电话，特别是一些女同志。你曾经有次打电话说很我很漂亮，说很喜欢我的？”
“有这回事吗？”我似乎有几分羞怯，看一眼清浅，想到自己曾经真的在电话里对清浅说起过所在单位在机构调整前，学校院落里天天晚上热闹非凡，送礼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象个集市。而且，我知道自己在打电话给清浅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有政治野心的，但一想到进入官场就要勾心斗角，就会和别人在倾轧争执中厮杀，就会有些不寒而慄。在父亲去世以后的悲伤和迷茫中，我总是不能自抑地喝酒必醉，醉后便把自己认为要说出来的话一吐为快。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好象失去了理智一样，总是在醉后和一些我认识的女人打电话发信息，觉得只有这样转移自己的情感才会减少对父亲思念的痛苦。
“其实，爱一个人和想念一个人都是无可厚非的，王社，我是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的，只是一直没有多少机会和你进行交流。我想趁这一次市里搞选派干部联欢会的机会，把你借用过来，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你没有意见吧？”清浅拢了下头发，冲我微微笑了笑，“人有时候都是很痛苦的，不过，我可是个没有多少野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