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苏瑾若无法控制地想到那日她推开路一旬的场景,她掰开路一旬搂在她腰间的手,说出的话无比残忍。
“忘掉我吧,路一旬,几年的时光,足够了。”
其实苏瑾若也不知道这一走会是多久,但是她已经想好了,未来她要做什么,至于时间,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待她羽翼丰满,定当是她归来之时。
苏瑾若还记得登机前的那一刻,路一旬就在外面,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吉他,一曲又一曲,直到他十指沾血,直到飞机离开了他的视线之中。
苏瑾若不敢回头看,只不过是那音乐声,已经叫人肝肠寸断。
苏瑾若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自己距离这片土地越来越远,直到下面的景物全部缩影成了一个点,苏瑾若才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从眼角滑下。
“你后悔吗?此去经年,不知是多少年。”
沈慕白问她,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必定要先承受这所带来的代价。
“我不敢后悔,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苏瑾若已经无路可退,是那些恶魔,把她逼到了悬崖边上,前方是万丈深渊,让她如何敢行动一步?
苏瑾若给路一旬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路一旬此生难忘,她说:“我会回来的,只是那时的我,与你而言,已经很陌生了。”
路一旬想,他的苏瑾若,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既然背负了仇恨,那么她,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了。
她曾说过,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安稳一生,如今看来,怕是不得安稳了。
路一旬看了看自己不停流着血的十指,钻心的疼痛却丝毫感受不到,他背着吉他,一步步走出了机场,看着那架飞机,逐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带走了他一生的牵挂。
苏瑾若想要完成的事情,无论是对是错,哪怕是缘于仇恨,路一旬都要拼了命去完成,因为苏瑾若,是他心底唯一的守护。
出了机场,路一旬就给路云溪打了一个电话,那边不出意外地传来一声讥笑。
“哥,我就知道你还会找我的,怎么了,又是来求我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吗?”
路一旬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只是说:“这次不求你了,有正事跟你说,你派个人来机场接我,我过去找你。”
“是是是,你是老大,我都听你的。”
半个小时左右,路一旬就坐上了路云溪派来的车,辗转一个小时,路一旬就来到了以前的基地。
这个地方,日新月异,不过是短短半年,又比以前上升了一个档次,路一旬感慨的同时,却也有些愧疚,自己没有好好打理,如今却又来麻烦路云溪。
路一旬推开路云溪办公室的门时,路云溪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路一旬鲜红的手指,埋怨过后,便拿出了备用的医药箱,细心地给路一旬包扎着。
“你怎么这么不会心疼自己,说吧,又发生什么狗血的事了,一天到晚你瞎折腾什么呢。搞得要死要活的。”
路云溪嘴上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动作却十分轻柔,好像路一旬的手,在他看来是人间至宝一般,然路一旬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在他眼里,对于疼痛与伤疤,他早就已经无所畏惧。
“我来,是想说,我想重新接管这里,我知道,过去的我很不负责任,大部分事情都是你在处理,可是我,只能想到这里。”
路一旬有点难以启齿,离开了这么久以后,他不知道这里的兄弟是否还把他当成老大一样看待,只是单单从他个人来说,他已经不配了。
“是你给了我们所有人容身之地,之所以把这里建设得这么好,只是想用它的壮大来报答你,在我们心中,你永远是这里的老大。”
路云溪看着满脸别扭的路一旬,不由得笑了起来,浅浅的弧度,带着别样的情愫。
“谢谢你们,我不是一个称职的领导人,但是这次回来,我还是只做幕后工作,名义上的老大还是你,我不想打草惊蛇,目标太大,总归对我们是不利的。”
路云溪嗤笑一声,语气里带了些醋意,“哥,你这么做,还是为了那个苏瑾若吧,为了她,你都变得不像你了。”
“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知道,为她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路一旬垂眸,看着自己包扎好的十指,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那些情绪,在他的遮掩下,转瞬即逝。
路云溪还是笑,讽刺地笑。
他怎么会不懂路一旬的感受呢,他也爱过啊,只不过,他的爱情,显得那么不伦不类,注定是不被人接受的,因为,他爱的人永远不会爱他,他所谓的爱情,在外人面前,是肮脏的表现。
路云溪又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路一旬的时候,那时候路一旬刚上初中,路云溪因为父母早逝,从小便以乞讨为生,天为被,地为席,无名无姓,每天吃不到饱饭,终日浑浑噩噩。
路一旬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竟然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部给了路云溪,然后路一旬问他,叫什么名字,记得当时路云溪的回答是不知道,也正是这句不知道,触动了路一旬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
路一旬一个人住,于是他就把路云溪带回了自己家,冠他之姓,赐予他名,因为是在云溪这个地方捡到了他,于是路云溪便有了这个名字。
路云溪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对路一旬的爱有什么可耻的,可是这种爱情,在性别上,已经不被外人所承认。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来都只敢像仰望一个兄长一样,仰望着路一旬。他唤路一旬哥,便注定了他们之间,只有单纯的兄弟之情。
路一旬爱苏瑾若,可以为了她拼尽全力,可是路云溪又何尝不是呢?十年如一日地在他身后,为他打点好一切,只要他有需要,他就会随时站出来,他的羽翼足够丰满,也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