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八州一土,洛州位于东南,其下设四城一寺。
四城者,南方九江城,西方华阴城,北方黑水城,中央天宝城也;一寺者,东方舍利寺也。
百里流星之所以提议不动如来到九江城去找,是因为在九江城里,坐落着一个救死扶伤,济世为怀的特殊门派,名曰神医门。
一条曲蜿清澈的小溪旁,搭着一座精巧青翠的竹棚,门前挂着块儿酒肆的幌子。四周碧竹丛生,春笋林立,前面是座石桥架于溪上,环境幽雅,绿意盎然。
此刻这小酒肆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只有把着窗户的一张木桌旁,围坐着三个人,正是不动如来,赤龙和王虎。
三人浅斟慢饮,轻轻的在谈论着什么。跑堂的伙计则是懒洋洋的靠在门边,睡眼惺忪,百无聊赖,不知不觉的打起了瞌睡。
突然,一声宏亮高亢的“喂”自门外响起,吓得那伙计一阵激灵,险些由门槛上摔出去,他揉揉眼睛,看清原来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者站在外面,咧着大嘴乐个不停。
伙计摇头晃脑,双手乱摇,摆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说道:“我说这位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啊,本店乃小本经营,客少利薄,还请您行行好,高升一步,到别家去行乞吧。”
听完伙计的话,烂衫老者也不恼也不怒,在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块儿银子来,往前一递,笑道:“呵呵,小伙子,你别看老朽穿的破,我还真的不是乞丐哦。喏,这银子你且收好,快去给老朽端些酒肉来。”
店伙计唯利市侩,见钱眼开,一看到银子,马上变了副嘴脸,跑前跑后,不亦乐乎。工夫不大就备好了一壶上等的“状元红”,外加四碟精致小菜,屁颠屁颠的送到老者面前,一个劲儿的客套:“呵呵,老爷子啊,让您久等了,您请慢用,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
老者也没进屋,就在门口席地而坐,拎起酒壶,一扬脖,咕嘟嘟喝了个底儿朝天。抹了抹嘴,回头对伙计说道:“店家啊,你们这酒着实好味道,只是这么一小壶一小壶的上,要几时才能喝过瘾呐?来来来,换大坛子的来。待老朽解了馋,一定多赏你银子便是。”
他吵吵嚷嚷了一番,却见不动如来三人仍是自顾自的攀谈,连头也未抬一下。
老者不禁心中有气,自言自语嘟囔道:“唉,现如今这世道变了。老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尽遇上些不如意的事。昨天在城里遇到个刁蛮任性的死丫头,居然骑着牛进城,险些将我撞个跟头。今日到了这鸟店,又碰见三个没大没小,不懂礼数的臭小子。”
话音未落,王虎倏然抬头,眸子中射出两道寒光。
老者吐了吐舌头,笑道:“呵呵,年纪不大,火气倒是不小。”
王虎拍案而起,就欲发作。不动如来一把将他拉住,摇了摇头。王虎只得悻悻坐下,却仍是怒视着那老者。
老者也不计较,自顾自的抱起酒坛,好一阵鲸吞牛饮,喝罢,赞不绝口:“痛快,痛快。”
王虎的情绪刚刚平稳下来,就听那老者自言自语道:“唉,明明有性命攸关的大事,却跑到这里来喝酒,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王虎屡次被他嘲讽,早已按捺不住,忍无可忍,高声喝道:“老头儿,你只管喝你的酒就是了,胡乱说些什么?”
老者绺了绺脏的已经打了结的胡须,把嘴一撇,不屑道:“嘁,嘴长在老朽身上,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与你何干啊?”
王虎年轻气盛,沉不住性子,压不住火,几句话就被激怒了,厉声喝道:“这店里除了你就是我们三个,你不是说我们又是说谁?”
说罢右手一圈一划,一道凌厉的劲风席卷而出,直奔老者胸口。
老者不但没躲,反而挺起胸脯迎了上去。掌劲撞在他身上时,老者忽然打了个酒嗝儿。紧接着,他屁股底下的青竹板便“咔嚓”一声裂开了。遂后,就见他随手一挥,卷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浪,电光火石间便到了王虎面前。
“轰”。
一阵硝烟散尽,王虎站在原地安然无恙,身上的金光逐渐黯淡下去。那老者却被震的退了半步,一脸的惊讶,叹道:“哦?罗汉金身?”
“阿弥陀佛,老人家,我这位贤弟少不更事,言语不周,冲撞了您。还请您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小僧在这给您赔礼了。”不动如来站在王虎身后,深深的给老者行了个礼。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老朽只是逗他玩玩,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啊,呵呵呵。”老者拱手还礼,付之一笑。
“三弟啊,还不快过来给老人家赔个不是?”赤龙也站起身来打圆场。
王虎虽不情不愿,却也不好驳两位兄长的面子,只得慢腾腾的走到老者面前,装模作样的抱了抱拳,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老人家,抱歉。”
老头儿也未加计较,随意摆了摆手,此事就此作罢。
不动如来态度恭谦的请教道:“老人家,听您方才所言,似是知道我们的来意?”
老头儿点点头,笑道:“呵呵,当然知道了。”
“但不知老人家是如何得知的呢?”不动如来问道。
“来九江城者无非两种,一是窥晓天机,二是求医问药。从你们的年纪来看,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儿。但不知你们是替家人讨药,还是替挚友求方呢?”老者说道。
“阿弥陀佛,我们是替朋友来求医的。”不动如来说道。
“哦?你们的朋友怎么了?”老者问道。
“似是中毒。”不动如来说道。
“可知中的什么毒?”老者问道。
“应该是七日归魂丹。”不动如来说道。
“哎呀,那可麻烦了。这七日归魂丹是由七种毒草调制成的,毒草的种类完全是随机搭配。若不将病人带来,恐怕没办法调制解药啊。”老者说道。
“阿弥陀佛,敢问老人家能否为我等指条明路?”不动如来恳求道。
“看来你们也只能去神医门试试了。”老者说道。
“请问老人家,这神医门在什么地方?”不动如来问道。
“不远,过了桥,沿着溪水直走十五里,就能看到一座高大的城堡,那就是神医门。”老者说道。
“多谢。”不动如来道。
“先别忙着谢。这神医门的药可不是那么容易求来的。”老者提醒道。
“哦?老人家何出此言呢?”不动如来问道。
“神医门里连门主都算在内,总共才十位医仙。这十个人每人都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寻得到。”老者答道。
“老人家可知道在哪能找到他们?”不动如来问道。
“他们就在神医门的城堡里,至于躲在城堡里的什么地方,那老朽就不清楚了。”老者答道。
“即是医仙,就该济世为怀啊,为什么他们要躲起来呢?”赤龙不解道。
“呵呵,因为他们的手段太高明了。你想想,每天来找他们求医问药的人该有多少。要是有求必应,那他们还不忙死呀。”老者笑道。
“哦,原来如此。”赤龙恍然大悟。
“请问老人家,神医门可是任何人都能进出的?”不动如来问道。
“那当然,所有不能乱闯的地方,门口都做着标记呢。”老者说道。
“老人家,听您的口气,似乎对神医门很熟悉啊。您该不会是那十位医仙的其中之一吧?”不动如来问道。
“呵呵呵,老朽的确是神医门的人,却只不过是个更夫。今天是忙里偷闲跑出来打点酒喝,解解馋。”老者说道。
“哦?原来您就是神医门的前辈,请恕小僧眼拙。”不动如来惊讶道。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啊,神医门的前辈们都在城堡里藏着呢,也只有老朽才敢跑出来喝酒。好了,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今日十位医仙都在门中静修,你们快去找寻吧。”老者道。
“多谢前辈指点。”不动如来以礼致谢道。
“不用谢我。所有去神医门求药的都得走同一条路,老朽指不指给你们是没多大区别的。不过你们可得多加留神啊,神医门内机关埋伏可不少。一个不注意,很可能会丢了性命。”老者说道。
“那晚辈们就告辞了,您老人家在这儿喝个痛快吧。”不动如来辞行道。
“嗯,一路好走。”老者道。
三人过了石桥,走出老远,不动如来忽然问道:“二位贤弟,这九江城你们可曾来过?”
赤龙和王虎摇摇头,面面相觑道:“没有。”
“那这神医门你们也不了解了?”不动如来问道。
“只是听龙虎门内的长辈们提起过。”赤龙答道。
“大哥是不是觉得那老头儿有点古怪?”王虎问道。
“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不动如来答道。
“那怎么办?”赤龙问道。
“九江城我们都不熟悉,只能先去他说的那个地方瞧瞧了。也许愚兄感觉错了呢。”不动如来说道。
“哦,对了,大哥,刚才那老头儿卸掉我掌劲时,使得是什么功夫?为什么我这掌打在他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呢?”王虎突然问道。
“似乎是道门的一泻千里。”不动如来说道。
“道门?神医门的人怎么会是道士呢?”王虎问道。
“星相医卜都源于阴阳数术,五行八法,本就是一脉相通的。那些医仙终日里替人诊病炼药,其实就是在修道。”不动如来解释道。
“你说那老头儿会不会骗咱们啊?”王虎又问道。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在没到达他所说的那处城堡之前,还不能妄下结论。”不动如来说道。
“咱们不如再找个人打听一下吧。”王虎提议道。
“三弟啊,你看这荒郊野外哪有人,难道我们要问天上的鸟儿吗?”赤龙摇头道。
“呵呵,两位贤弟,别疑神疑鬼了。不管那老人家所说是真是假,咱们去看看便知道了,反正也没多少路程。”不动如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