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的丧失办的简单但是并不寒酸,在端木羽的坚持下,姜嬷嬷的令堂被设在了芙蕖宫的主楼。皇帝的怒斥和皇后的劝告,都不能奏效。
李轻轻亲耳听到,在皇帝黑着脸几乎要杀人一样的训斥端木羽尊卑不分的时候,向来傲的几乎目中无人的三皇子坚定的说:“我一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外婆看待,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接受。”
于是,在端木羽无视任何人的坚持下,这件事就这么继续下去了。
“轻轻,你先回府吧,李丞相也该想你了。”准备守灵的当天,端木羽一身缟素,看着同样身着白衫头戴白花的李轻轻劝道。
“我已经让小乐子派人去传话回去给我爹了,这几日我会继续在宫里。”李轻轻抬手整理了一下端木羽的衣领,对他说道:“要给外婆守灵,怎么少的了我?要知道,外婆可是喜欢我比较多的。”
看着李轻轻故作俏皮的样子,端木羽无声的掀了掀唇角,眉目间有些疲惫之色,但心情明显好了一些,“好,我们一起给外婆守灵。”
这一句外婆,并不是做作。
自小,他身边堪称这一辈的长辈,就只有姜嬷嬷一个,在他母妃去后,姜嬷嬷又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最终为了他,连性命都搭上了。
对这样一位把全部关爱都灌注在自己身上的长辈,叫一声外婆,端木羽觉得,实在不为过。
夜已深,芙蕖宫里的大部分人都安歇下了,只有主楼里还燃着长明的灯火。
白日里烧纸钱的味道显得有些呛人,李轻轻和端木羽并肩坐在主楼的台阶上,看着满天星斗熠熠生辉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
“姜嬷嬷走的时候,一定觉得很满足。”李轻轻靠在端木羽的肩膀上,轻声地说。
端木羽回头看了一眼灵堂里的棺柩,眼中的黯然被藏得很深,“嗯。”
夜风吹来,李轻轻和端木羽一个靠着廊柱,一个靠着对方的肩膀,也许是这些天真的劳累过度,双双都沉沉睡去。
夜色朦胧间,李轻轻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恍惚的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曾经被自己撞倒的老婆婆笑的十分慈善,“轻轻小姐,三皇子就麻烦你照顾了,老婆子以后要去伺候连妃娘娘了。”
李轻轻脑袋朦朦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姜嬷嬷,您放心。”
“嗯,放心,自然是放心的,轻轻小姐,那老婆子就走了。”
眼前的夜色逐渐涌上一层单薄的水汽,水汽越来越浓郁,渐渐的形成了阻隔视线的白雾,李轻轻努力的瞪大眼去看,却还是失去了那熟悉的身影的踪迹。
“咯咯!咯咯!”
几声鸟鸣,在清晨的芙蕖宫主楼响起,李轻轻打了个呵欠睁开眼,抬手揉着自己因为睡姿不良而发酸发疼的肩膀,在看到自己一身缟素的时候,忽的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灵堂。
昨夜的那个梦,或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梦。
“轻轻?怎么了?”
视线转回到端木羽身上,李轻轻见到双目似点漆的双眸缓缓睁开,唇边绽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没什么。”
不论是不是梦,姜嬷嬷,我会照顾好他的。
一直到替姜嬷嬷守完了头七,芙蕖宫里的灵堂才撤了下去,在皇帝黑炭一样的脸色中,端木羽总算是低调了一次,姜嬷嬷的下葬,并没有大张旗鼓。
其实,这并不算是妥协,只不过是端木羽不想拿姜嬷嬷的去世,当什么吸引人注意的噱头罢了。
一直到姜嬷嬷下葬之后,李轻轻才收拾行装回了家,而端木羽则是在皇帝的三催死请之下,匆匆背上行囊,带着紫金卫消失在了都城。
风平浪静的过了三日之后——“小姐,快起床吧,您都睡了有五个时辰了啊!”轻言一脸为难的守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李轻轻,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当初小姐的病还没好的时候,倒是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赖床的,可是,自从小姐的病好了之后,虽然也偶尔有过晚起的记录,但是也从来没有像是这几天这样,接连的每天都要睡到超过十个时辰啊?!
难道说……轻言脸色一变,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急慌慌的伸手去摇晃裹在被子里的李轻轻,“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轻言!”李轻轻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一脸不悦的从被子里拱出来,一脸倦色的说道:“我都说了我还要睡,你干嘛摇醒我!”
面对李轻轻的起床气,轻言这回是半点都顾不上了,“小姐,你不会是又,又……又中毒了吧?”
李轻轻见到轻言的那一脸紧张,直接就被她给气乐了,“哪有那么容易就中毒,别胡说,我只是最近累了一些而已。”
见李轻轻说的如此肯定,轻言菜放心了一些,旋即又苦着脸对李轻轻说道:“小姐,丞相大人说了,今天要和您一起用午膳的,您再不起来,估计就晚了啊!”
本来都躺回到了床榻里的李轻轻身子一僵,迅速的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完了完了,我都把这个事情给忘了,轻言我的鞋子呢鞋子呢,啊,对了,还有外衫!”
总算把主子给叫起来的轻言看着在房间里团团转的李轻轻,忍不住把李轻轻按到椅子上做好,叹息着抱怨道:“小姐才在宫里住了几天,就连自己房间里的东西都找不到了,诶,看来是早就有了不回来的打算了啊!”
李轻轻被轻言给说的脸红脖子粗的,狡黠的大眼儿转了转,而后微微抿着红唇,露出个小猫儿一样带点儿傲又带点儿逗弄的笑,“是啊,反正估计再过几天,我就算是回来都没人伺候我了,自然是得赶紧找好下家啊!”
轻言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便对李轻轻问道“小姐回来怎么会没人伺候呢?轻言一直都会在府里啊?”
“一直?”李轻轻玩味的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然后“噗哧”一下笑出声儿来,掩着嘴儿娇笑道:“你可别一直都在府里等着我回来,我可不想叶问水娶不到媳妇儿把我当情敌啊!”
叶问水这三个字一出,轻言自然立马就明白了李轻轻这是在说什么,把手里的象牙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放,红着脸说到:“小姐真是会取笑人!既然这么巴不得我嫁人,那小姐今儿个就学着自己梳头化妆吧!”
“哎哎哎!好轻言,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了,嗯?”李轻轻一听可就急了,这化妆还凑合,可是,古代的这种高难度发髻,让她一个自打来了之后,就一直是别人给伺候着的,扯冷子就要自己梳头,简直就是在要她的命啊!
“没的事,小姐快坐下,我给你梳头,一会儿好和丞相大人去吃饭。”
轻言见李轻轻跟自己这般服软,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怎么说小姐就是小姐,她怎么好跟李轻轻使性子。
都是这阵子在叶问水面前娇纵起来了,嗯,都怪他!
正在马厩里给爱马刷洗的叶问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看着面前跟着自己一起打了个响鼻的爱马,叶问水笑了一声,拍拍那结实的肌肉,跟对方说道:“你也跟着我染了风寒不成?”
李烈最近身体好了许多,下午渐渐的开始重新继续处理公务,吃过午膳之后,李轻轻跟李烈身边的人嘱咐了几句照顾好李烈身体,便也回自己的别院去歇着了。
这阵子在宫里勾心斗角,在外面奔波劳碌,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只是,有些时候,你觉得累了,旁人可看不见这些,不然的话,那些没事找麻烦的人,都是从哪里抱着何种心态冒出来的呢?
这不是,李轻轻才回了别院,还没等进屋,就看见一个碍眼的角色在自己院子里的圆桌上一脸主人相的在那坐着。
“有客人来,怎么没有通报?”李轻轻脸色不善的瞪了一眼门口的守卫,沉声问道。
那双潋滟带笑的眼,这会儿忽然就染了几分冷厉,让守卫都吓了一哆嗦,赶紧回道:“赵小姐说和您有约,我们以为您的确跟她约过了。”
李轻轻好看的眉头蹙起,心思转了几转,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而后对门口那守卫和下人说道:“罢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几个守卫和下人正担心会因为小姐难得一次的发脾气而受罚,眼看李轻轻没有罚人的意思,便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轻言站在李轻轻身侧,看了看那个坐在石桌旁边一脸骄傲的女子,再看看身边李轻轻猫捉老鼠一样嘲弄的笑容。
默默的垂下头,在心里替那个来招惹李轻轻的人默哀了一下。
真是的,又不是没在小姐手里吃过亏,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还眼巴巴的跑来挑衅?
果不其然,就在轻言在心里这样腹诽的时候,那个一直坐在石桌边上的女子,也察觉到了有人来了似的,一脸矜持的回了下头,然后站起身,对着门口的李轻轻笑的十分灿烂的说道:“哎呀,轻轻小姐总算回来了,应该不会怪罪语诗不请自来吧?”
李轻轻似是有些嘲讽的掀了掀唇,有些感慨的说道:“既然赵小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怎么能说出怪罪的话来呢?岂不是太不给人面子?”
赵语诗站在桌子旁边,只觉得好像瞬间就被李轻轻越发强大的气场给震住了一瞬,咬了咬牙,回过神来对李轻轻说道:“还好轻轻小姐卖语诗这么一个不薄面,那就请轻轻小姐一起坐下来谈谈如何?”
“在自己家被人请过去坐坐,倒还真是个新鲜的体验。”李轻轻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略显松散的青丝,笑的颇为妩媚,看着赵语诗越发难看的脸色,反倒是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起来。
赵语诗本来就脾气不好,被李轻轻这么一激,更是险些发作,不过不知道她今天是抱着什么念头来的,居然就忍住了,只是淡淡一笑,对李轻轻说道:“今日是语诗失礼了,给轻轻小姐赔罪了。”
李轻轻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在她的印象里,若是身边没有钱海棠揽着,赵诗雨可从来都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难道说,是这些日子以来,钱海棠这颗犬齿被她给拔掉了,所以赵语诗都学会不咬人了么?
“轻轻小姐,语诗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喜事要与你分享。”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赵语诗的坏脸色都好了几分,看着李轻轻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得意。
李轻轻无语的撇撇嘴,所以这么大费周章的,就是来跟她炫耀的么?
不过,看赵语诗这个样子,她倒是对赵语诗要炫耀的事情,开始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