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璟坐下之后,脑子里乱乱的,偶然一抬头,见周婉清还站在原地,神情局促的样子,便笑了。这一笑,胸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他对着周婉清道:“你站那儿做什么?坐过来吧。”
周婉清点了点头,在赵承璟的身边便要坐下。这时恰好小菊端着茶过来,周婉清又刚好要坐下,两个人皆是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赵承璟伸手揽过周婉清的肩头,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茶盏,飞溅的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了赵承璟的手上。
小菊慌了神,连忙跪倒在地,高呼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伤及皇上龙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全凭皇上心情了。小菊不知道皇上今日心情如何,所以怕得不行。
周婉清看了眼赵承璟的伤,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连忙起身走到了一旁,拿起了柜子里的愈痕膏,用银簪子挑了一点儿到赵承璟的手上,正要用手指将那些愈痕膏抹开,指尖碰到赵承璟的手的刹那,后者下意识地将手收了回去。
见周婉清看向他,眼底略有些落寞,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小菊道:“狗奴才,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烧了水来,让朕先将这身湿衣服换了才是正经。”
赵承璟话里的意思,就是今夜要留宿在这儿了。这下子,不仅周婉清主仆,就是大太监也愣住了。过了好久,小菊才踉跄着起身,道:“是,皇上,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小菊快步离开了大殿,好像但凡她稍稍慢一点,赵承璟就会反悔似的。
那厢无忧等了好久,都不见赵承璟来,就觉得很奇怪,让莲香去御书房看看,赵承璟是不是还在批阅奏折呢。若是还在批奏折,那她就亲自下厨,为赵承璟煲一碗鸡汤。顺便再带一件外袍去。如今天有些凉了,来的路上别冻着了才好。
莲香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无忧见她的神色不太对劲,心骤然紧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皇上他,他并不在御书房里。”莲香支支吾吾地说着。
无忧一愣,接着问道:“那皇上他在哪儿?”
“他,他,皇上他去了清妃娘娘的寝宫……”莲香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无忧还是听清了。
这是赵承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去别的女人的寝宫。无忧以为自己很早就想清楚了,可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并没有。
爱是占有。是自私的。无忧在听说了赵承璟去了周婉清的寝宫这件事情之后,心里的钝痛,不是假的。
无忧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赵承璟第一次到支那灵的院子去了,回来的时候,脖子上还有几道刺眼的红痕。那时的她,又气愤,又无助。但这一刻,无忧心里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赵承璟去了周婉清的寝宫也好,不然她就会时时担心着。
莲香见无忧不说话,偷偷抬头睨了眼她的神色,想了想,道:“皇后娘娘,您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皇上只是去清妃娘娘那儿坐坐,一会儿就回来了。”
方才莲香去御书房,见御书房黑漆漆的一片,就觉得有些奇怪。她问一旁当值守夜的小太监,道:“皇上人呢?”
小太监自然认得莲香是无忧身边的人,不敢怠慢,便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姑娘的话,奴才不知。”
莲香见他神情不似在作假,就点了点头,折返往回走。走到半路,见不远处小菊急急往周婉清寝宫的方向走,就觉得有些奇怪。周婉清宫里的人都和周婉清一样,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么晚了,她在这儿做什么呢。
莲香觉得奇怪,就问一旁的一个小宫女,小宫女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全说了。她告诉莲香,皇上就在清妃的宫里,还让小菊打水梳洗呢。
这话背后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莲香叹了口气,而后回宫禀报了。
无忧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莲香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赵承璟日日留宿在周婉清的寝宫里头。宫里流言四起,分成了两派,一派说那周婉清照这么下去,定然风头要压过无忧了。毕竟周婉清更年轻些,长得也不差。另一派说无忧到底是皇后,和赵承璟这么多年,若是要厌弃,早就厌弃了,何必等到了现在。
两派说辞各不相让,甚至最后还有人专门开盘,就赌最后是周婉清成为宠冠后宫的第二人,还是无忧重获赵承璟的心。
而当事人无忧呢,就和那没事儿人一样,似乎半点没受影响。但只有莲香知道,无忧这几日日日都睡不踏实。
另一边,崔琉璃自从离开都城没多久,就发现城中的警戒严了许多。看守城门的士兵手里都拿了一张画卷。崔琉璃大概猜到了什么,心里有些发虚,也不敢再找客栈投宿了,夜里就准备歇息在马车上了。
这天晚上,崔琉璃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发现马车动了起来,似乎是在行驶中。有了这一认知,崔琉璃就全醒了。她伸手拉开了车帘子,见有两个从没见过的人坐在马车前沿上,扬着马鞭,问道:“你们是谁?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两个赶车的人相视一笑,道:“我们是谁,你就别管了。至于带你去哪儿嘛……自然是要带你上路了。”
“上路?上什么路?”崔琉璃又问。
“什么路?”其中一个赶车人冷哼一声,“黄泉路。”
崔琉璃这下子彻底吓坏了。她推搡了一下那人,道:“放我下去!我要下车!”
被推搡的那人回头不悦地看了崔琉璃一眼,道:“你这臭婆娘,有病不成?你也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小爷我能放你走?”
崔琉璃听了那人的话,反而冷静下来了。倘若是支那灵派来的人,是绝不可能要了她的命的,只会把她带走,而后交给那使臣。想要了她的命的,只有无忧。
崔琉璃对着那两个杀手冷笑,道:“她给了你们多少银子聘了你们来的?我出双倍还不成吗?”
另一个杀手听了这话,笑了,道:“姑娘莫不是糊涂了。皇后娘娘并非是给了我们银子,而是我们的家人都在皇后娘娘的手里。倘若没能夺了你的命,那皇后娘娘要取走的,便是我们一大家子的命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便驶到了悬崖边。提着缰绳的杀手一拉马鞭,马儿很快就停了下来。杀手伸手,大力地将崔琉璃拉下了马车。两人拿出了随身的匕首,在崔琉璃的脖颈处划了一刀。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崔琉璃倒在地上,再没了呼吸。
杀手蹲下身子,拿起脚边的石头,用尖端狠狠地在崔琉璃的脸上胡乱划了好几下,直到血肉模糊,方才满意,两人合力,将她扔下了悬崖。末了,两人还不忘将崔琉璃马车中值钱的物什都拿走了。
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这便到了最后一日。这日一早,支那灵身边的宫女便急匆匆地赶来,说是在城外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女尸,身形与崔琉璃十分相似,只是不知是不是掉落悬崖时被崖边的树枝划伤了脸,竟被毁了容,根本辨不出那女尸本来的样貌。
支那灵听了宫女的汇报,至此,方才确定,是无忧故意设计,想要让两国交锋了。
想到这儿,支那灵眼色一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得宫人通报,说是支那猛请支那灵到正殿去。
支那灵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了。换了身衣裳,又抹了点儿胭脂,这才起身前往。到了正殿,这才发现那二世祖也在。见他坐在位置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支那灵看着,心里就有些不快。
支那灵朝着支那猛行了个礼,而后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二世祖待她坐定,方才悠悠地开口道:“公主,如今五日之期已到,人呢?带上来吧。”
“怕是带不上来了。人已经死了。”支那灵不紧不慢地答道。
“死了?”二世祖这下子不淡定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莫不是你们不肯将人交出来,所以故意这样说的吧?”
支那灵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使臣多虑了。本宫好歹也是一国的公主,做什么平白无故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你呢。那崔琉璃就是死了,你若是不信,那本宫也是没有办法的。”
二世祖见支那灵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越发肯定支那灵是在骗他,便也杠上了,道:“好啊,既然你说人死了,那尸首呢?总不能尸首也化成一缕青烟没了吧?”
“尸首自然是有的,只是,那尸首的脸被划花了,根本辨认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