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吾着，想解释，可当着周姑姑和小晚的面，我又怎么能说实话。
可能是见周勋动了怒气，周姑姑反而高兴了，脸上透着些许得意，些许张扬。
她对周勋道，“赶紧把她弄走吧，这女人心术不正，我是不会接受她的！你要是继续把她留在周家，可别怪我把气撒她头上！”
周勋一直看着我，似乎在思索。
小晚细声细气地道：“表哥，这是念念姐亲口说的，我绝对没有篡改一个字。”
周勋的眼神更冷。
我知道如果再不说点什么，他可能真的会误解，忙道：“周叔叔，我……”
他却打断我，道：“你既然嫁进周家，就得守周家的规矩，姑姑也是你的长辈，这几天你就好好孝顺姑姑吧。”
我微怔，随即恍悟，他刚刚大约是故意装作生气，其实就是为了让我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姑姑身边。
周姑姑这下子不干了：“周勋，你什么意思！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周勋摇头，道：“爷爷刚刚叫我去，说是这几天得跟着他出门，我只能让念念代为尽孝。”
他面容恳切，又把周爷爷抬出来，周姑姑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她颤抖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佣人来找周勋，说是周爷爷叫他去书房。
周勋应了一声，看向周姑姑，恭敬道：“姑姑，那我先去见爷爷，让念念留下来陪您。”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便出去了，并没有征得周姑姑的同意。
周姑姑气得直喘气。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神色一时复杂。
他应该是故意让我单独面对周姑姑，也许还说服了周爷爷帮他打掩护，就是不知道他想达到什么目的，是想让我适应周姑姑的无理取闹呢，还是让周姑姑把火力集中在我身上。
总不可能是为了培养我和周姑姑的感情吧？
我嘀咕着，打起精神，道：“姑姑，让我待在您身边吧。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晚能做的，我也能做。”
周姑姑缓缓地把目光转到我身上。
她一句话也没说，但那眼神却冰冷如霜。我知道她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鲁莽，既然她能得到周爷爷的宠爱，嫁出去以后还能够回周家住，在周家横行，那肯定是很聪明的。她应该是在酝酿着什么吧，我默默地等着她发话。
周姑姑淡淡道：“去，给我倒杯水来！”
只是倒水这样简单吗？
我心头闪过一抹疑惑，不由去看小晚，她规规矩矩地坐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在我打量间，周姑姑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去！”
我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房间里其实有矿泉水，据说是世界上最贵的，周家平常喝的都是这种。周姑姑却让我给他倒水，那只能去厨房，用这种矿泉水给她烧开再冷却。
虽然麻烦了些，却也不是不能做到。
我甚至还考虑到，周姑姑可能会嫌冷或者嫌热，说不定会像中午那样把汤扣在我头上，我还刻意调了温度，刚好适合饮用，这才端上去。
但当我把被子递过去时，周姑姑却压根没有接的意思，冷笑道：“我平常用的是什么杯子，你都没注意吗？”
我一愣。
这我还真没留意，我也才和她相处一天，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更叫我诧异的是她找茬竟然找得这么别出心裁。
她根本就不在意什么水温问题，直接就拿杯子说事！
我赶紧道：“对不起，姑姑，是我疏忽，我马上换您的杯子。”
周姑姑冷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说你有什么用！”
我咬着牙，默不作声地等着挨骂。
结果她却只是没好气道：“还不快滚！”
我暗暗蹙眉，她这样喜怒无常，实在不好揣度心思。
等我问了佣人，找出周姑姑的专用水杯，端回房里时，却看到小晚正在喂周姑姑喝水，手里拿着的是矿泉水瓶子。
我：“……”
周姑姑看也不看我，冷冷地道：“我不想喝水了，给我倒杯牛奶。”
我咬了咬嘴角，低声应了好。
小晚已经把矿泉水放下，母女俩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看来周姑姑是铁了心要捉弄我，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跑腿。
好在她也没别的举动，不过是让我多跑几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在厨房的帮助下，热了的牛奶，再次端上楼。
周姑姑这次终于不再为难我，道：“拿过来。”
我双手捧着递给她。
她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我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心下暗暗戒备。
她并没有吞下牛奶，而是噗地一下全部朝我脸上喷过来。
好在我早有准备，堪堪地躲过了。
周姑姑破口大骂道：“这牛奶过期了，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说着就把杯子往我身上砸，我当然不会像周勋那样傻，赶紧往旁边一躲。牛奶全部撒在地毯上，只有几滴溅在我脸上，杯子在地摊上滚了几圈，撞在桌角，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周姑姑气得直喘粗气：“贱人，你竟然还敢躲！”
我没理会她的怒气，低头盯着浅棕色地毯上的白色奶汁，微微皱眉。
牛奶是厨房给的，怎么可能会过期？
而就在这时候，周姑父和他的两个儿子已经闻讯赶过来，佣人们也都围在门口。
周姑姑脸色发白，倒在周姑父怀里，蔫蔫地道：“我胸口难受……”
联想到她的心脏病，不止是周姑父，屋子里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我连忙叫佣人去请医生过来。
周姑姑却咬牙切齿道：“不用你假惺惺！你没毒死我，我就该烧高香拜佛了！”
当着大家的面，她这样指责我，我又怕周姑父他们真的误会，只好轻声解释道：“姑姑，我真的不知道牛奶过期了……”
周姑姑冷笑：“你是说我冤枉了你？”
她捂着胸口，像是被我气得快要晕过去。
虽然知道她在做戏，可我此刻也没法拆穿她，只能诚惶诚恐道：“不是……”
“叫人去厨房检查！”她不等我说完，直接厉声道，“别说我冤枉你！”
我心下有些不安，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是笃定牛奶过期了……可这里是周家，每天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厨房里怎么会有过期的牛奶呢？除非她早就做了安排……
没过多久，王叔亲自带人上来，说是牛奶真的过期了。
我心头大震。
王叔是爷爷的心腹，他不可能帮着周姑姑圆谎，那就只能说明周姑姑确实是串通了厨房……
这样一来，就坐实了我想要谋害她的名声。
我有脑袋里一片空白，站在那里没动。
周姑姑冷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嗫嚅着嘴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王叔，蹙眉道：“这个事，是我监管不严……”
周姑姑打断他：“王叔，您是家里的老人，办事最牢靠，怎么会犯这种小错误？我看就是这贱人故意要害我！”
王叔看我一眼，沉吟着没说话。
我有口难辩，只能飞快地转动脑子，暗暗思忖这个事要怎么解决。
周姑姑大声道：“快去把老爷子和阿勋请过来，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咱们家不能留着！”
说来说去，还是要把我赶走。
我心焦不已，想到周勋临走前看我的那一眼，他给予了我很大的希望，如果转头周姑姑就找他告状，他肯定会很失望……
好在王叔开口了：“首长和三少出去了。”
我不由怔了怔。
现在已经是晚上，都快吃晚饭了，他们怎么会出门？
周姑姑大概也很意外，顿了一下，才道：“那王叔您说该怎么办？我对过期的牛奶过敏，刚刚胸口发闷，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心脏。”
明明她讲话中气十足，刚刚医生也给她做了检查，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她说胸口闷，谁还能反驳她不成。
王叔似乎也很为难，道：“您的意思呢？”
周姑姑露出厌恶表情：“我当然想把她赶出去，但爷爷和阿勋不在，我也不好做主，那就让她跪着吧，等爷爷他们回来再处置。”
中午没让我跪得成，晚上又提出让我跪，可见她性格有多睚眦必报，不达目的不罢休。
王叔面露犹豫：“念念小姐毕竟是客人……”
言下之意，他不太赞成周姑姑的做法。
周姑姑很是不悦，冷着脸哼了一声。
王叔便不做声了。
倒是小晚，拉住她的手，劝道：“妈，勋表哥那么疼念念姐，要是他知道您又罚念念姐跪着，说不定会赶回来帮念念姐承担……您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就原谅念念姐一次吧。”
“中午我就原谅了她！她就是条白眼狼，只知道得寸进尺！”周姑姑冷笑，“这次就算阿勋赶回来，她也必须跪着！”
我不由暗暗叹气，原本还以为小晚是在帮我求情，实际上她只不过是在提醒周姑姑，周勋可能会像中午那样替我接受惩罚。
而周姑姑意会到了她的意思，立刻就把这种可能性给杜绝了。
母女俩一唱一和，就让这件事变得没有转圜的余地。
看来我是非跪不可了。
但我心里真的很抗拒，朗朗乾坤下，竟然还有罚跪这种事……
周姑姑斜眼瞧着我：“怎么，不愿意跪？”
我僵着身体，没说话。
房间里陷入安静。
这时候一直没作声的周姑父突然开口道：“幼仪，算了，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是，又何必跟她计较。”
我也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在替我说话，反正我知道他肯定劝不动周姑姑，毕竟从这一天发生的事来看，周姑姑在他面前同样的跋扈。
果然，周姑姑脸一板，狠狠推开他，道：“那你去帮她跪着好了！”
周姑父涨红了脸，张着嘴巴，半晌都没说话。
屋子里其他人也脸色大变，大气都不敢出，连王叔都露出了尴尬表情。
我不禁叹息。
周姑姑迁怒周姑父，下周姑父的面子，其实是在逼我赶紧下跪呢。
不然，难道真让周姑父替我跪着不成？
我紧紧咬着嘴唇，深吸了口气后，直直地跪下，道：“姑姑，我错了，请您原谅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