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跟长孙冲一样,都算得上是李丽慧的姐夫,也都挺心疼那小女孩的,他闷闷的说道:“妈的吐蕃人野蛮粗鲁,是不能让丽慧嫁过去。”
李恪摇头叹息道:“难!父皇曾经讲过,吐蕃位于大雪山之巅,那里有我大唐兵将无法适应的时疫(高原反应),武力征服得不偿失,若是能够用和亲换来边境的安宁,他一定不会改变主意的。”
程小七来到大唐之后,虽然利用来自现代的科学知识,带来了一些变化,但她始终还是对历史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畏,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造成整个后代历史的崩塌,那样的话,活在现代的父母和姐姐该怎么办?
至于因为她的到来,秦琼多活了几年,长孙后多生了一个公主,这样的变化在程小七看来并不算什么,但涉及到文成公主是否和亲这样的大事,她就真真正正的犯怵了。
万一因为她程小七这只小蝴蝶在大唐扇了扇翅膀,导致吐蕃的文明没有达到后世那样的高度,然后没有了布达拉宫,没有了大小昭寺,没有了优美动听的转山转经声,没有了藏族同胞与生俱来的十万个长头的宏愿,这个责任太大,她表示背不动。
可是,这段时间在北京生活,经常有吐蕃人进入北京换取物品,加上程处默以及那些参加过松州战役的家将们谈到吐蕃人时,那种痛恨中夹杂着对他们种族彪悍的惧怕,让程小七无论如何不能狠下心,把柔弱如一触即碎的露水珠一般的李丽慧跟松赞干布摆在一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程小七抱着膝盖,看着滚滚浪涛,愁肠百结。
忽然,她眼睛一亮,想起一件事来!
还是在现代的时候去旅游,曾经在布达拉宫和大昭寺的壁画上,都看到过,大唐君臣们曾经对吐蕃大相禄东赞进行了六次测试,也叫作“六难婚使”。
既然这六次测试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那么,如果自己把这六次测试稍微调整一下难度值,禄东赞自己没有通过,就不算是她程小七一个人擅自更改了历史,是吐蕃人自己笨蛋失去了机会,责任当然需要他们自己背!
三个男人眼巴巴盯着程小七,都不敢打扰她思考,看到她一脸诡异的笑容跳起来,都松了口气,程处默跟长孙冲还击了一下掌。
李恪心疼死了,赶紧走过来揽住爱妻说道:“小七,累了吧?想不想吃东西?下次考虑事情不要这么累,一次想不出来,可以多想几次嘛。”
长孙冲双眼发直的说道:“处默,幽王啥时候开始学的这么恶心的?”
程处默早就麻木了,懒洋洋说道:“跟小七在一起的时候。”
长孙冲打了个寒噤说道:“吓我一跳,他从来都拽的二五八万的,忽然这么腻歪,我以为是鬼附体了。”
程小七自己欺负起李恪来要怎样便怎样,别人说一句可不行,眼睛一瞪冲着长孙冲说道:“呸,你才鬼附体呢!你倒是想拽,你有我家阿恪这颜值吗?嫌弃我们腻歪,我回去就问问丽质,看你在她面前敢不敢耍威风!”
李恪最享受老婆对他的护短,得意洋洋的用桃花眼看着长孙冲笑。
长孙冲被骂的目瞪口呆,被程处默拉去下棋去了。
对于他们俩来讲,程小七只要想到了法子,那就一定万无一失,不需要他们再操心了。
李恪并不这么想,他揽着小七站在船舷边上,柔声说道:“小七,我知道你心疼丽慧妹妹,但父皇的意见并没有那么轻易被改变,要不然你不要出面了,让我去跟父皇求情吧。”
程小七神色一凛,非常郑重的说道:“阿恪,我正想叮嘱你呢,咱们俩在北地现在威望日隆,朝堂上已经是议论纷纷了,这次南巡运河我原本就不想让你同行,怎奈你坚持一起,我也舍不得与你分离,才……
夫君,此次咱们原本不必回长安,让母妃到洛阳跟我们会合一同回北京就好,怎奈多了这么一桩事情,父皇既然已经下了旨,加上丽慧这件事,我也只能走一遭了。”
李恪敏锐的听出了不对,抓紧小七的手问道:“你要把我赶回去?不!我绝对不允许你独自回京!”
程小七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说道:“阿恪,你听我讲,你外公的血脉是你永远无法抹去的弱点,现在北京发展的那么好,有关你想在北地裂土称王,脱离大唐的言论在长安蔓延,你我若是一同回去,万一你父皇听信了这种言论,扣押下你我,北京城不知道会便宜谁呢!
还有刘爷爷,虽然已经算是半公开了身份,但万一有人细究,还是一个大大的把柄,他老人家现在是我们的家人,万万不能出半点差池。
你跟刘爷爷还有哥哥按原计划继续巡查运河,我带着小鹰随同长孙冲走陆路回长安,等我们办完事情,你们也差不多从南方回来了,大家在洛阳会合,然后一起返回北京。”
李恪明知道程小七安排的甚是妥当,怎奈他一刻也不想跟爱妻分离,再则也放心不下,就是不同意。
程小七苦口婆心一再劝说,最后还是刘方忍不住出来了,一锤定音说按王妃的安排来,李恪才无奈答应了。
于是,大家就在这里分开,长孙冲安排了马车,程小七弃船登车,跟夫君哥哥刘方等人告别,带着单鹰还有二十名家将,烟尘滚滚返回长安。
深秋的长安城,在暮色中依旧如此恢宏,程小七心里很是复杂,从一个过客到融入这个朝代,又到逃离这座城市,两年多时间已经物是人非,昔日那个白袍银甲,护心镜上映出她脸庞的李承乾,恐怕再也不是当初的铁哥们儿了。
看着两岸杨柳依依却颇多残枝,程小七不由得心生感慨,开口吟道:“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腔绕,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长孙无忌的家教就是要求儿子们文武双全,长孙冲还做过太子李承乾的伴读,在东宫跟随大儒学习过,听到程小七的吟诵,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某七顺手牵柳永的《少年游》,一脸钦佩的说道:“没想到王妃对于短赋也如此精湛!”
程小七没有解释,叹息道:“唉,我刚刚想起承乾,有点感慨。不过,连你都叫我王妃了,还想找回两年前咱们一起疯的情景,当然是不可能了。”
长孙冲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小七,你发这种感慨,是不是也觉得承乾如今已经变得不堪承担储君大任了?”
程小七脑子里一阵警钟乱响,她太了解长孙冲了,若不是长孙无忌授意,他绝对不会问这样的问题,赶紧收起感慨一笑说道:“我离开长安已经快一载了,哪里知道承乾堪不堪的,刚刚的感慨也只是觉得大家都长大了,不能再一起热闹罢了。行了,赶紧走吧,再晚城门就关了。”
说完,程小七钻进马车再也不出来了。
长孙冲暗暗遗憾,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成功的让李恪夫妇帮助李治。
暮鼓声声中,程小七重返长安。
回到卢国公府,留守的家人们都在大门口翘首以盼,单鹰一声大喊:“我们回来了!”那些家人们就簇拥过来,把马车团团围住。
程小七刚刚从探出头来,铁蛋忽然大叫:“有刺客!”飞窜起来挡在她身前,只听“夺”的一声,一支利箭就射穿了铁蛋的右肩。
单鹰大吼一声:“贼子敢尔!”冲着国公府右面的一颗柳树窜了过去,树后却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他飞快的朝着这个方向追了好远,还是一无所获的回来了。
程小七看着满身鲜血的铁蛋,二话不说撕开他的衣服检查,幸亏这支箭偏上,看起来没有伤及内脏,就吩咐道:“赶紧回府,我给他包扎!”
罗维扬这次没有回来,率队的家将就是跟罗维扬一起自愿效忠程小七的皇家卫士,他刚刚察觉到风声不对,反应灵敏的扑上去替主子挨了一箭,还咬着牙吩咐道:“快,通知巡夜武侯,在这附近搜索,有射雕手!”
单鹰恰好黑着脸回来了,也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妈的,是射雕手,没追上!”
家将们已经四散开来,有的去官府报信,有的继续搜寻,只有单鹰用阴鸷的眼神,紧盯着国公府东北方向的一处大宅,那是长孙无忌六儿子长孙澹(dan)的宅邸,长孙澹现任太子洗马。
射雕手,是对神箭手的一种尊称。
箭术高超到可以射雕的地步,不仅仅需要准,还得有足够的力量,能练成非常之难,往往是骑射部落才会出现的人才。
如今,长安城忽然冒出一个射雕手来,在勋贵云集的国公府门口公然行刺,若是没有权贵纵容袒护,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是谁想要程小七死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