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跟使臣均啧啧赞叹,对王妃的智慧心悦诚服,唯独禄东赞眼神越发狠辣阴鸷。
否定了三项,就剩下三项。
程小七说道:“那么,九曲玉呢?”
房玄龄从袍袖里掏出一块汉白玉,拳头大小,雕成九龙戏珠模样,底端跟上端各有麦粒大小的孔洞,穿着一条柔.软的绫缎,这就是传说中的九曲玉了。
“此玉孔洞相通但在内里九曲,各位求婚使谁能将绫缎顺利对穿就算胜。”房相说完,打开绫缎的结,把绫缎从玉中当众抽出来,足以说明的确是通畅的。
程小七双手一直拢在袖子里,此刻伸出手就接过了九曲玉,纤细的指尖轻轻磨瑟着两端的孔洞,还抬起玉来对着阳光,眯起眼看了看里面,随后随意的放在鸿胪寺主客端着的盘子上,懒洋洋说道:“拿给他们吧。”
果然,那块玉和细细的绫缎在每个使者手中都尝试了一下,没有人能做到,最后,传到了禄东赞手中。
禄东赞满脸志在必得,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倒出一只很肥大的大头蚂蚁,从绫缎上抽下一股丝线绑在蚂蚁腰间,另一端绑在绫缎上,在九曲玉的出口涂上蜂蜜,得意洋洋的把蚂蚁塞进了入口。
鸿胪寺少卿让人搬来一把从程家店铺买的椅子,请王妃坐在中间当评审,阿九端来一杯茶,程小七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禄东赞满脸得意,看着那蚂蚁带着丝线顺利钻进孔洞,其他使臣们捶胸顿足,懊悔自己为何没想到这个法子。
帘幕后面更是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即就是低低的啜泣,很显然,是李丽慧也觉得这种法子必然是能胜出的了。
唯有评审程小七杏眼都是讥讽,看蠢蛋一般看着禄东赞,他示威的眼神接触到程小七之后,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低头看时,却看到那只蚂蚁竟然又拖着丝线退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
禄东赞焦躁的再次在出口涂了越发多的蜂蜜,把蚂蚁又塞了进去,效果依旧不好,蚂蚁爬进去一会儿,还是原路返回了。
三番五次之后,程小七懒洋洋说道:“大相,你是打算让大家都陪你磨蹭到天黑吗?”
禄东赞气愤的叫道:“这块玉有问题,一定是并不通畅,否则此法绝无失败之礼!”
房玄龄第一个发怒了:“昏聩!老夫亲手将绫缎抽出,众目睽睽岂能作假?”
禄东赞哪里肯就此认输,这么聪明的法子,唯有他能想到,他根本想不到蚂蚁不敢通过出口,是因为那一端被程小七涂抹了蚂蚁天敌毒蜘蛛的毒液,蚂蚁闻到就惧怕退回,他直着嗓子叫道:“刚刚此玉被幽王妃拿过,她怀疑昨晚行刺她的刺客是我吐蕃人,故而不愿我赢,说不定是她暗中调换了玉珏!”
程小七悠然开口:“房相,此项测试本妃判定无人通过,直接进行第二项吧。”
禄东赞悲愤的大喊大叫,房玄龄跟没听见一样说道:“可以。”
程小七一挥手,阿九走过去把九曲玉盘子端了回来,大家都眼睁睁的看着,幽王妃解开那头蚂蚁,把丝线上绑上了一个直径比孔洞略小的黑色颗粒,然后,又拿出一块黑色的方块放在出口,那黑色的颗粒如同成了精一般飞快的窜进入口,一阵轻微的撞击声,就从出口窜出来,牢牢地黏在大黑块上。
王妃轻轻一拉,绫缎出来了,纤纤素手灵巧的绑出一个漂亮的结,拎在手中摇晃了几下,还给了房相。
禄东赞的嚎叫就这样哑在嗓子眼里了。
连禄东赞自己都崩溃的发现,这块玉的确是同一块,幽王妃没有换,却用更高明的、他看不懂的法子,做到了他以为能做到但最终没做到的事情。
事先规定的是三局两胜制,这一项没人做到,就说明剩下两项必须全部完成,若有一项完不成,就不必比第三项了。
程小七抬起手轻轻捏了捏眉心,微微皱眉说道:“各位,我父皇出的题是深夜辩路,此举得等到黑天,还得进宫扰乱皇宫秩序,殊为不便。
我想改一改,此刻恰好是稻米收割,稻草最多的时候,鸿胪寺可着人多多的弄些稻草来绑成草捆,让我这名婢女摆放一个迷阵。
为表示此阵法是通畅无阻的,我可以让婢女带领各位使臣先走一遍,只需要一盏茶功夫,然后你们默记路径重新走一遍,不许毁坏或者跨越稻草,无论如何走,只要一炷香之内能出来就算胜如何?”
大家一听,用稻草捆布的阵,还先走一遍,时间又充裕三倍不止,这能有多难,使臣们纷纷雀跃起来,齐声欢呼。
于是,鸿胪寺出动人马,去长安郊区弄来许多稻草,按照阿九的要求捆扎起来,就在后院排布下了一个一百步方圆的迷魂阵,然后,带领使臣们走了一遍再退出来。
禄东赞一路都在悄悄留印记,他的鞋尖早就暗暗安置了一个铁制的卍字纹,这个阵法里面岔路众多,只有一个出口一个入口,他在阿九领路的时候,在每个正确路线的岔口都悄悄用力,在地面留下卍字印记。
程小七一声令下:“燃香,开始!”
使臣们可自行选择从出入口进入,只要从另一端出来就行。
禄东赞看所有使臣都是选择的王妃侍女带领的路线,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选择独自从另一端进入,免得其他使臣不要脸的跟着他一起走捡便宜。
一开始很是顺利,每个拐角都有禄东赞的印记,很快,他就进入阵法中心了,却忽然懵逼之极的发现,每一条岔口都有同样的印记,这下子,他跟那些没头苍蝇般的使臣们一样在阵法中兜起了圈子。
阿九趁人不备弯下腰,把鞋底上的一个铁扣扣了下来塞进袖筒,这是她按照王妃的命令,中午准备好安在鞋子上的,图案是王妃画的,跟禄东赞的一摸一样,就算是尺寸稍微有点误差,踩在土地上也分辨不出来。
刚刚带路的时候,一开始阿九一直踮着脚尖走路,却在阵法中最要紧的位置放下按着铁扣的脚后跟,在每个岔口都踩了一下,那吐蕃蠢蛋自以为得计,其实若是每个岔口都有印记的话,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一炷香规规矩矩燃完了,没有一个人能从稻草之中走出来,第二局依旧没有人胜出,按事先说好的,第三局就不必比了。
禄东赞不甘心啊!
他忽然发狂的踢打开草捆跳出来,撕心裂肺的嚎叫道:“这不公平!我们怀着无上的诚意,万里迢迢来到长安,带着我们吐蕃所有的珍宝,求娶大唐最尊贵的公主,怎么可以没有选择公主的机会就这样失败?
幽王妃,我请求继续测试,若是我能从三百名宫女之中找到公主,您就不能否决大唐皇帝陛下的决定!”
程小七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抓狂的禄东赞,忽然说道:“如你所愿!”
如此容易就取得了胜利,反倒让禄东赞不适应了,傻愣愣的样子越发显得愚蠢不堪。
程小七走进大厅,安排好之后,率先走出来,她身后跟随着300名身穿一摸一样粉色宫装的女子,禄东赞一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呻.吟起来:“这可恶的女人,赞普,禄东赞要辜负您的委托了!”
原本大唐宫女的装束,都是低领胸围子,外面罩着长裙,胸口是有一大块露在外面的,而禄东赞早就买通了李丽慧的奶娘,知道公主脖颈下方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
可是,此刻出来的宫女们,脖颈间都多了一条宽宽的披肩,把脖子下面裹得严严实实,事先做好的工作统统作废。
禄东赞痛哭一阵子,不死心的站起来,他相信自己的眼力,即便没有胎记,金尊玉贵的公主跟卑微的宫女从神情气质上就有天壤之别,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得出来。
其他使臣们估计也都抱有侥幸的想法,纷纷走过去,按各自的印象指认了一个出来。
禄东赞看到一个顾盼洒脱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是傲慢,立刻叫道:“这位就是文成公主!”
这女子“噗哧”笑了:“大相倒是好眼力,哈哈哈!”
禄东赞还没庆幸,房玄龄黑着脸冷哼一声:“高阳不可顽皮,回去!”
这女子吐吐舌头叫道:“是,爹爹!”哈哈笑着回到内眷堆里去了,却是嫁给房玄龄儿子房遗爱的高阳公主,这位公主乃是大唐最骄纵的主儿,也难怪被禄东赞一眼看中。
禄东赞心如死灰,面如土色的看着这花花绿绿的女人,其实,他也罢,赞普也罢,想要娶一个大唐的女子回去,图谋的是大唐先进的工艺和吐蕃没有的陪嫁,这一堆里给谁都一样,可惜,连这个机会,都被这妖精一般的幽王妃给剥夺了。
一个娇怯怯的女子忽然走出队列,跑到幽王妃面前,双膝跪地哭泣道:“慧儿多谢嫂嫂!”
程小七赶紧把李丽慧拉起来,看着禄东赞说道:“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文成公主!大相,你要的机会本妃给你了,是你们吐蕃没福气娶到我大唐的公主,你现在没话可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