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金莲沿着河套,向碾坊走去。走在河套上,段金莲才觉得自己拿着手电筒有些多余。因为今天的月牙特别明亮,在没有树荫的遮掩下,道路特别地清晰,连河套两侧的石头墙上,踅伏的小黑猫都看得真切。
上了这个沙石坡就可以到达碾坊了,段金莲有些激动和渴望。这个沙石坡正对着光棍胡的家,光棍胡家院内亮着灯,一个人的声音传来,正是胡二楞。胡二楞正在往牲口槽里添草。光棍胡家喂养了一头牛和一匹马,由于人口少,分得地少,庄稼的秸秆少,饲料严重不足,光棍胡的爷俩经常到山上搂柴草,补充饲料的不足。胡二楞很勤快,全村人都知道。
段金莲知道胡二楞又在院子里喂他的宝贝疙瘩牛,一时心血来潮,就打亮手电筒,向他家的院子照了照。胡二楞一抬头,见一个人用手电向他家里晃,也打亮手电筒,对晃过来,胡二楞的手电光亮直刺段金莲的眼睛,段金莲连忙闭灭了手电光,对方也将手电光撤了回去。
段金莲蹬上了斜坡,刚要接近碾坊的门口,一条大黑狗从斜刺里直窜过来,呲牙咧嘴地向段金莲身上扑去。段金莲被突然出现的黑狗吓傻了,“啊”地大喊一声,身子就向后退了一下,大黑狗扑了一个空,回转狗头,照着段金莲的大腿就是一口,段金莲“妈呀”的一声大叫,情急之下,用手电筒狠狠地向狗的头部击去,手电筒被打成两节。
大黑狗受到攻击,更加猖狂,再次向段金莲扑来。这时,在碾坊的黑暗处传来一句呵斥声:“二郎犬,回来!”段金莲听出是谭全新的声音,知道这条狗是谭全新引来的。段金莲何等聪明,两人约会还带着一条狗,分明是早有预谋要伤害自己。段金莲气火攻心,暗恨谭全新蝎子心肠。但不容她多想,那条狗被打痛了,已经忘记了听从谭全新的命令了,再次向段金莲扑来。段金莲的大腿被咬了一口,已经钻心般的疼,要不是冬天穿得厚,一定被咬断骨头。手中已经没有了应手的家伙,只能拼命躲闪。哪里还能躲闪得了。她的屁股被大黑狗的嘴重重的咬住了。段金莲再次“妈呀”地嚎叫起来。
这时,一个黑影蹿上来,手握着一条扁担,照着大黑狗的身子,就是重重的一扁担。这一扁担打得大黑狗“嗷嗷嗷”叫唤几声,扔下段金莲,向碾坊的黑暗处跑了过去。段金莲用迷蒙的眼睛看来者是谁,原来正是在院里喂牲口的胡二楞。惊吓和疼痛使段金莲再也支持不住,昏迷在胡二楞的怀抱里。胡二楞二话没说,抱起段金莲,就向自己的家里跑去。也是怪了,段金莲那么重,那么胖,要在平时,胡二楞说啥也是抱不动,可是,今天胡二楞居然能抱着她快跑如飞,真是邪了门了。
胡二楞抱着段金莲,撞开家门,呼喊着正要睡觉的胡一手:“爹,快拿床被子铺在炕上,别凉着她。”
胡一手见胡二楞抱回一个胖女人,穿的倒是很新鲜,已经不省人事,知道胡二楞是救了人了,但仔细一看,认识,是栾建银的老婆段金莲。
“这不是段金莲吗,你怎么把她抱回来了?”胡一手不太明白。
“她被狗咬伤了,救人要紧。爹,你在家看着,我去杨树沟村请麻先生去。”胡二楞放下段金莲,把她平放在炕上的褥子上,又为她盖上被子,还细心地掖了掖被角。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段金莲,转身出门,奔杨树沟村的方向而去。
大黑狗究竟是谁带来的?躲在暗处的是谭全新吗?我想,不用我说,读着已经猜到了。谭海子给谭全新出主意,就是用大黑狗吓段金莲一下,让段金莲知难而退,不再纠缠谭全新。谭海子一再嘱咐谭全新,一定不要让大黑狗咬到段金莲,只是吓她一下就行了。谁知,大黑狗临时不听谭全新的指令了,疯狂地和段金莲斗上了,还咬了段金莲两口,导致段金莲被咬伤,还昏死过去。
谭全新倒是不怜惜段金莲,因为段金莲对他的要挟,他确实很反感,但是段金莲一旦有个好歹,这要追究下来,谭海子要但当出主意的责任。谭海子不免埋怨起谭全新来。
今天的行动,谭海子不放心谭全新,所以也跟着谭全新一起来了。谭海子和谭全新埋伏好了之后,谭海子嘱咐谭全新:“全新,这条狗把握不?别让它弄出事来?我怕他到时候不听你的。”
“怎么会不听我的呢!我天天喂它,经常训练它,它最听我的了。你若不信,现在咱们就试一试。二郎犬,去,将那个石子给我叼回来。”谭全新随便捡起一个石子,扔到一旁,让大黑狗叼回来。大黑狗领令,非常听话地颠颠跑过去将石子叼回来,送到全新手上。看到大黑狗的表演,海子放心了。
当段金莲兴冲冲地走上斜坡地时候,海子给全新做了一个手势,全新对大黑狗发布命令:“二郎犬,咬她。”全新拍了一下大黑狗的屁股一下,大黑狗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直扑段金莲。海子觉得不对劲,大黑狗是真咬,就立即让全新喊大黑狗回来。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黑狗不听话了。急得海子想蹿上去救人。全新急忙将海子摁住。
“不能去,海子,出去我们就暴露了。”
“不出去就会闹出大事,这里没有人,让狗咬伤不是闹着玩的事,我们必须救她。”海子刚想蹿出去,从斜坡上上来一个黑影,海子从黑影的身形上看出是胡二楞,紧接着大黑狗就被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了。这下,海子放心了。
“行了,段金莲就交给胡二楞吧。他会救她的。我们走吧。”海子和全新撤了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全新对海子说:“海子,我知道你正在复习准备考大学。我虽然念到高二,但是由于平时没有用功,考大学是没有可能了。就是有可能,我也下不去那种辛苦。还是谋求干点别的吧。海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该怎么办?你现在可以摆脱段金莲对你的纠缠,你就算自由了。好好操持家业,好好过日子,找一个你爱的人做老婆,成家立业不就得了呗!”海子应酬着。
“可是,我就觉得心不安。你看,栾建银迟早要回来,刚才我喊‘二郎犬’的时候,段金莲一定会听出我的声音了。她受了这样的待遇,还不恨死我,还不会找机会报复我吗?等栾建银回来,她添油加醋地一说,说我调戏她,她倒打一耙,我不是纯受她算计吗?”全新的内心中有着隐隐的心病。
“是啊,你是应该想到这一点。不过呢,如果段金莲真的对你好,她就会守口如瓶的,她会宁愿受这样的委屈的,除非她不是真心对你。再说了,她说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一点好处也没有。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女人的心瞬息万变,我们很难猜到她们在想什么。你也大可不必为这件事背上包袱,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吧!”海子劝慰全新。
“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来。你,我,冬冬,我们三个是一年生人,可是你们都有了奔头,都在努力学习考大学。而我呢,就是个白拽,干什么也干不成,干庄稼活也干不太好。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是一个废物。”全新说着,伤心地蹲下了,抱着个头,暗恨自己不已。
“快别这样!起来!”海子将谭全新扶起来,“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好样的。就那这次来说吧,本来你可以随波逐流的,醉生梦死的,但是你依然觉醒过来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我觉得你要是找对了出路,一定也能做出大事业。”海子鼓励他。
“我真能做出大事业?”
“绝对能。你看,现在改革开放了,许多农村的有志青年都走出家门,到外面去创事业。我觉得,你也应该成为这个创业大军中的一员。一旦你赚了钱,你就回报家乡。你看到了吗?许多地方都通了班车了,就咱们村还没有通班车还到三十里地开外的地方去坐车,我们村子太闭塞了。要让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富起来,只有修路了。要想富,先修路嘛。怎么样,全新,我们可作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怎么能觉得没有事情可干了呢?”海子拍了拍全新的肩膀,为他规划了奋斗的蓝图。
“好,海子,听你这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要振作起来。我决定了,明天我就走,到北京去打工,我要挣大钱,办大事。海子,我相信,三年后,你一定能考上大学。而我,三年后,一定是咱们村唯一的百万富翁。你信不信?”
“太好了,我信!让我们共同努力吧。”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全新,明天水根结婚,你不去他家帮忙吗?”
“我已经不适合在公共场合和父老乡亲见面了,明天我就不去了,你见到水根,给他说一声,以后我一定把这个过补上。”
“好,那你明天真的就去北京了?”
“是,决定的事情,说办就办!”
“全新,这就对了,你一定会成功的。”
到了家门口,二人分手,分别进了自己的家。
胡二楞跑到杨树沟村麻福林的家,“咚”地直敲门,锁在院子里的狗挣着锁链子狂吠着。
“麻先生,快开门,快开门!”“咚”胡二楞敲门不止,在寂静的山乡里,敲门声传出很远。
“来了,来了。别敲了!”麻福林应声出来开门。
“使这么大劲敲门干什么!”麻福林开了门,见是胡二楞。麻福林行医,上下村子的人他都认识,“胡二楞,你有什么事?”麻福林问。
“段金莲被狗咬了,很严重很严重的,您快去看看吧。”胡二楞很着急,拽着麻福林就走。
“嗨嗨嗨,撒手,我还没拿药呢,去了不也白去吗?”麻福林从胡二楞的手里挣脱出来,埋怨道,“真是个愣头青。你爹病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着急过,一个寡妇你到急成猴了。”麻福林嘟囔着,进院取出药箱,装上治疗狗咬伤的药物,跟着胡二楞走了。
在路上,胡二楞不断地催促麻福林快走,并不断把麻福林扔在后面,看来。胡二楞是真着急了。麻福林不免有些好奇,就问胡二楞。
“段金莲是你亲戚吗?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亲戚,最亲的亲戚。哦,不,马上就要成为最亲的亲戚。”胡二楞有点吞吞吐吐。
“段金莲是怎样被狗咬的?被谁家的狗咬的?”
“在我家门口,不知道谁家的狗。反正狗很凶,我救了段金莲。你说,段金莲是不是就是我的了?”胡二楞听说过英雄救美,他救了美,这美人不就归他了吗?
“哈。”麻福林被他逗得大笑起来。笑后一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栾建银蹲了监狱,三年五载不回来,这段金莲得有人照顾不是。听说那段金莲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自己的长相又不讨好男人喜欢,和胡二楞在一起也很般配,如果胡二楞坚持,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你看,天上掉星星了。”麻福林被胡二楞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他顺着胡二楞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西方的天空,一些流星划破夜空,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