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接近山头，我的心情就越来越紧张，十几年前的事情，不由得又浮上心头。
表哥看出了我的紧张，他说：“没事的，今天不可能在遇到山洞，泥精都不在了。哪来的山洞？”
提起这个，我们自然又为阿莫哥的事情感到难受，于是加快了脚步。
表哥指着远处的一座山说：“你看，那就是我们小时候来玩的那座小山。”
“那是小山吗？”我怀疑表哥可能找错地方了，那座山看起来很大，根本谈不上去小山。
表哥说：“那座山好像会长一样，的确是变得越来越大了。”
“也许。”我说，“也许泥精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山是什么堆成的？是泥巴。”
表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然后又埋着头朝前走。
上了山，很快我就看到了一座庙，要说是庙，那座庙其实也很奇怪，是石头砌成的，外观看起来有点像一座墓。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阿莫的爸爸正在做的事。”表哥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问。
“也就是昨天才知道的。”表哥说，“之前我们去医院看阿莫，他爸爸点香的时候都用嘴吹，都说点香，用嘴吹灭火，点的香就是拜鬼的，我觉得他爸爸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当时他爸不承认，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也这么觉得。既然他是为了儿子而祭拜的，至少这点也要搞清楚啊。”我说。
“就是。”表哥点头，说，“因为我还是不放心阿莫，想着来这小山上看看，来了我就看到这东西了。你进去看看。”
这座石头砌的小庙，门很矮，门的高度就只有一个墓碑那么高，我几乎是钻进去的。
里面的空间呈圆拱形，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洞，里面放着一尊神像，那尊神像很怪，像是医院里阿莫床头的那个。
地上放着一些蜡烛，元宝，清香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水果，点心之类的祭品。
“你说这是在做什么啊？”我问表哥。
表哥说：“我打电话问过阿莫的爸爸，他说他的确是在祭拜鬼，想借助这种力量，让他的儿子恢复。之所以之前没有坦白跟我说，是因为害怕，我会阻止，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用这种方法去救儿子，你知道村里的人闲言碎语比较多，他也承受不了了。”
“祭拜鬼？”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至少在现实生活中是第一次遇到。
我问：“你说这能成吗？”
“我哪知道，说不定他是被什么人骗了，他也告诉我，这几年的确花了很多钱在这种事情上。”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说，“总归用这些歪门邪道的方法，到头来不会有好结果。你要多劝劝他，我跟他也说不上几句话。”
“那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表哥说，他看着我受伤的脚。
“走吧。”我说，“我的脚没事，差不多已经好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再次回到医院，已经出事了。
阿莫哥的病房里站着好几个医生。
我清清楚楚的听到其中一个医生说：“撑不了多久了。大概也就是十来个小时吧。”
阿莫哥的爸爸似乎已经无力悲伤，他非常平静地对医生说：“今天晚上，可能家属来得多一些，要送送我儿子，如有打扰，请你们谅解。”
平时，其实医生和护士很反感阿莫哥的爸爸经常在病房里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今天，阿莫哥的爸爸这么说，医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似乎看到阿莫哥的爸爸笑了一下，笑的非常诡异，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盯住同病房的那个小孩，也就是小东。
而小东天真的蹲在床边玩玩具，并没有注意到阿莫哥爸爸的眼神。
当天，我和表哥决定留下来，陪阿莫哥度过最后一晚。
大约快12点钟左右，我和表哥在病房外，看到阿莫哥的爸爸带着几个和尚模样的人进了病房，那几个人站在阿莫哥旁边念经。
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阿莫哥的爸爸并不是在为阿莫哥做超度，在山头看到的那一切，和这几天发现的这些事情我都非常清楚，他是在用邪术让儿子恢复健康。
因为我和表哥都觉得阿莫哥的事情多少和我们有点关系，所以我们谁都没敢进去说什么。
今晚，我也让李宿不要跟过来，我和表哥陪陪阿莫哥就好了。
我们听不懂和尚念的是什么经文，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念经的声音听着就叫人毛骨悚然，那声调好像是在唱丧歌。
虽然我不是什么教徒，但是听到念经之类的声音，心里总会觉得很舒服，听的时间长了，浮躁的情绪也会得到舒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和尚念经却让我又焦虑又恐惧。
也许是电机的声音太大，引来了值班的护士，护士不高兴的说：“你们别吵了行不行，这是在医院，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在医院里搞这些事？”
当时我看到阿莫哥的爸爸狠狠地瞪了护士一眼，眼神中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凶狠。
护士可能也注意到阿莫哥爸爸的反应，这时候，护士长过来拉了那个小护士一把，两人嘀嘀咕咕的走了。
阿莫哥的爸爸又咒骂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我能理解阿莫哥爸爸的心情，毕竟这是他儿子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有人来干扰他做法事，肯定心里不痛快，可是我觉得他心里更多的是对护士的愤怒，而不是对儿子的悲伤。
就好像这场法事非常重要，重要到关乎到自己儿子的生死，不允许任何人来干扰。
至于他的这场法事，我和表哥多少心里也有数，所以，我们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坚持。
利用邪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会遭到反噬，不过这也是后话，我跟表哥说过这种事情之后再说，过了今天再看情况吧，所以我和表哥也极力的帮着阿莫哥的爸爸跟护士做解释，希望他们能通融一下。
我们就这么坐在病房口的椅子上呆了一夜，也听了那些念经的声音一整夜，天不知不觉的亮了。
阿莫哥的爸爸从病房里出来，关上了病房门，一言不发的走了。
那些和尚还待在病房里，我和表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我们奇怪的是，除了阿莫哥和那些和尚以外，小东也在病房里，不知道阿莫哥的爸爸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把小东一起带走。
天彻底亮开的时候，阿莫哥的爸爸回来了。和尚们从病房里出来了，病房里安静了下来。那些和尚出来的时候，跟阿莫哥的爸爸正好碰了面，他们从阿莫哥的爸爸点了点头。
阿莫哥的爸爸把病房门推开了，值班医生也跟了进去。
随后，蒙住头的，阿莫哥的冰冷的尸体从病房里被推了出来，我心里很难受，我知道表哥比我更难受。
莫非昨天的法事没有成功吗？
难道我们误会阿莫哥的爸爸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利用邪术拯救儿子？
奇怪的是，阿莫哥的尸体被推走了，阿莫哥的爸爸却并没有跟上去，他甚至连哭都没有哭，病房里只有他和小东。
我和表哥还是待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我们是没有勇气进去面对他，害怕看到他悲伤的样子。
也许是难过到极点了，所以根本哭不出来，也许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推进太平间，所以没有跟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表哥的情绪好像缓和了一些，他站起来说：“走，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再怎么样也得安慰他几句，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我当然同意表哥的提议。
可是当我们站起身，正要往病房里走的时候，阿莫哥的爸爸拉着小东出来了。
他们牵手的样子就像是父亲牵着儿子那样，阿莫哥的爸爸真的对小都很好，真的是把小东看成是自己的儿子一样，这次阿莫哥死了，他更加是把小东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了。
但是，再怎么说从阿莫哥的爸爸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难过，也不合乎情理，我甚至在揣测他是不是患上了创伤后遗症，需不需要心理疏导？
小东从我和表哥身边经过时，抬起头，朝我们笑了笑，接着他对表哥说：“你们就守了一夜啊！真厉害！”
这句话让我和表哥一怔，我们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你不记得，在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提起过，阿莫哥曾经的口头禅是：“真厉害。”，那你不会懂我和表哥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和表哥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很快小东又对表哥说话了：“原来你表妹长这么大了，这几天还来看我，真厉害。”
这一次我们听得千真万确，他的确说了阿莫哥喜欢讲的口头禅。
阿莫哥的爸爸收养小东，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而昨天我们目睹的法事，根本就是阿莫哥的爸爸让按摩哥在小东身上复活的仪式。
所以阿莫哥的爸爸反应会那么反常，他一直在期待着一场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