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人的眼珠忽然又动了一下,杨陌驰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杨陌驰往后退,而那个纸人竟然扑了过来,直挺挺的,倒过去,倒在了杨陌驰身上,杨陌驰感受到的并不仅仅是指纸人的重量,他感觉扑在自己身上的像是一个真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纸人扑过来的太突然,导致杨陌驰站不稳,直接就摔倒在地,被那个纸人压在身下,接着,接二连三的有纸人扑倒下来,一个个全都压在了杨陌驰身上,压得杨陌驰动弹不得,喘不过气。
躺在地上的杨陌驰跟纸人面对面,纸人的脸是平的,脸色是白的,嘴唇是用鲜艳的红色画上去的,要说它毫无生气,那眼珠却又仿佛有些灵性。杨陌驰想推开身上的纸人,可是他越用力,那些纸人就压得越紧。
“年轻时候,给人算卦占卜,那时候,谁家死了人,要烧纸人,都要请我来做法,他们买来的纸人,只不过是一张纸和一些竹条糊出来的死物,纸人经过我的手,就很灵,烧给死者,会好好的跟着死者做仆人,但是,纸人绝对不能画上眼珠,有了眼珠的纸人,就有了灵性。”
杨陌驰只听得到声音,因为身体没法动弹,看不到说话的人,他知道是胡爷在说话,他记得那个声音。
“老东西,你搞的什么鬼?把周颜的体温还回来!”杨陌驰被压在纸人身下,口气却还是很硬。
“哈哈哈哈哈!”胡爷笑笑,说,“年轻人,你做事都这样出尔反尔吗?当时说好的,她把她的体温给我,我就把李宿的阳魂还回去。怎么?目的达成了就反悔,这么不守信用,可不好。”
“老狐狸,别跟我装蒜,你是要李宿做你的傀儡,帮你去勾更多的阳魂,你早就该死了,费那么大劲活那么久,你不嫌累的慌?”杨陌驰说,“快把这些纸人弄开,把周颜的体温还回来,放过李宿,你要怎么活是你的事,大家互不干涉。”
“我说过,它们有灵性,是它们不肯放你。”胡爷说,“再说,反正那个周颜是镇魂师,每个镇魂师都要完成一千零一个镇魂任务,天天跟鬼打交道,迟早体如寒冰。不如让我利用她的体温,好好地做个正常人!”
“正常人?你算是个正常人吗?”杨陌驰不屑地说。
实际上,在跟胡爷说话的时候,杨陌驰的手一直在裤兜里摸,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身上的纸人,紧接着,所有的纸人都被点燃了。杨陌驰以为一切会就这样结束。只是,杨陌驰根本没想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被点燃的那个纸人,双手死死地抱住他,很快,杨陌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点燃了,纸人哪怕被烧毁,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谢谢!谢谢你帮我除掉这个不听话的纸人。天晓得谁给它点上眼睛。还想把别的纸人拐走,做梦啊!做梦!天都派你来帮我。我还能再活几百年!几百年!”胡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就像个疯子一样,他说,“一个纸人控制一个阴魂,阳魂全部在我这里。纸人没了可以再做!阳魂跑了还能再收!”
胡爷拍拍自己的脑门说:“现在我得到的阳魂全在这里,全在!”
这时候,一个人从台阶上扑通扑通地滚了下来,,停下来的时候,杨陌驰看到,那人就好像一滩肉泥,软趴趴的,慢慢慢慢的站起身,身上的肉全都烂了,从她身上滴下来的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腐水,黑漆漆的,淌得到处都是。她散发出一股腐臭味,很像尸体的味道。
杨陌驰顾不得管这个烂掉的人,他借着身上的火扑向胡爷,一心想着,哪怕今天真的死了,也要灭了这个老怪物。实际上,那个装了水的石缸就在他身旁,要灭火很容易,但他不甘心让胡爷就这么毫发无损,继续做一个老怪物。
那个身体腐烂的女人手里攥着一个钉子一样的东西。杨陌驰没见过那东西,如果当时我在场,我就会知道那女人拿着一个灭灵钉,她要把胡爷彻底除掉。尽管她的身体腐烂了,我也知道她就是赵玉琳,她去给葛永文报仇了。
杨陌驰把胡爷扑倒了,胡爷只顾着躲进石缸灭火,连带杨陌驰也跌入石缸,赵玉琳趁这个机会,狠狠把灭灵钉插进胡爷脑门。
胡爷的头颅已经空了,只不过是一个骨头壳子,被赵玉琳这么一戳,一下子就裂了。
坐在水里的杨陌驰眼睁睁看着胡爷的头骨裂开,数不清的白色人形阳魂从里面呼啦啦涌出来,升腾到空中,四处乱窜,穿墙而出……
那个灭灵钉落地后,碎了。
而葛永文为赵玉琳借来的那具身体也彻底烂掉了,皮肤上布满青黑色的尸斑,绷在四肢关节处的皮肤绽开了,骨头已经露了出来。头颅上的头发稀稀拉拉地垂在前额,身体上呛人的腐臭味叫杨陌驰感到阵阵恶心。
杨陌驰虽然不知道这个烂掉的女人是谁,更不知道她把什么东西插进胡毅头里,但看眼前的情形也猜得到,胡毅彻底完蛋了,纸人全都被烧了,那些傀儡鬼也得到了自由,他所利用的阳魂也脱离了他的躯体,不再受困。
既然胡毅都完蛋了,我的身体也逐渐有了温度。李宿身上的白色带状物也全都消失了。
杨陌驰从胡毅的屋子里出来,发现自己是从一个墓穴里出来的。胡毅的门就是一块墓碑。周围立着一块块墓碑,杨他还是感到一阵恶寒。
夕阳穿过一排排墓碑不偏不倚照在杨陌驰身上,那种感觉,叫他无法言喻,却无比舒畅,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不过,从胡毅口中,杨陌驰得知我是一个镇魂师,要完成一千零一个镇魂任务,这件事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让他不敢放松。
接了杨陌驰报平安的电话,我和李宿都放心了。
在杨陌驰回来之前,李宿告诉我,他的阳魂和阴魂合二为一了。我高兴地抱着他大哭起来,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只想用眼泪释放自己始终压抑着的恐惧、不安、担忧和痛苦……
然而,我也注意到,李宿还是很虚弱,他说那是因为之前被杨陌驰布下的阵伤到了阴气,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他需要时间慢慢复原。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我担心又出什么事,我自己应付不了,作为我的助手,你得赶快好起来啊。”我说。
“有,办法就是……采阳补阴。”李宿说。
“什么意思?”我不懂采阳补阴到底要怎么个采阳,怎么个补阴。
“你是人,阳气重,我是鬼,阴气重。你的阳气可以补我的阴气。所以……”李宿拍拍床说,“所以,你就躺下吧,采阳的事情交给我。”
我秒懂李宿的意思了。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砸过去:“你是不是人啊!八成是耍我,装模作样想办法占我便宜!”
“我本来就不是人。”李宿笑起来。他一把捏住我的面颊,我的嘴巴都被他捏得嘟起来了,他说,“听说现在不流行扑倒壁咚了,现在流行捏脸强吻,今天,我就来赶个潮流。”
说着,李宿就吻了过来。
那一瞬间,我心头的所有阴霾都被那个吻驱散了,甚至忘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和李宿两人,黑夜安静如水,我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经历了这番生死,我的心彻彻底底被李宿占据了。
我心已定,我周颜永生永世都只属于眼前这个李宿,无论他是人是鬼,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眼前的李宿双眸含水,目光温柔,他看着我,尽管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爱人。
当我和李宿抱在一起,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杨陌驰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周颜!你们没事吧!我回来了,那个胡毅被我干掉了!”
扫兴!
我尴尬地赶紧把衣服整理好,心里埋怨杨陌驰早不回来,迟不回来,偏偏这个紧要关头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干嘛不直接回家,跑来这里坏我们的事。
“周颜,你答应我一声,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有点不耐烦。
我把门打开了一道缝,堵着他不让他进来。他不明情况,还一个劲地问:“我告诉你,胡毅被我干掉了。你好些了吗?”
“好了。”我说。
“哦。”杨陌驰应了一声,呆呆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愣了半天,他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怎样?”
“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我说。
“让我进去。李宿呢?”杨陌驰挤着要往里进。
“别进来,李宿没事。”我推着他不让他进。
这时候李宿出来了,“干嘛!他干嘛脱成这个样子?”杨陌驰转眼看向我,指着我的衣领说,“搞什么?你们在干嘛?”
我立刻拉紧领口,白了杨陌驰一眼:“要你管!你快回去吧!”
说完,我就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我为你们差点死掉,你们就背着我干这种事啊!”杨陌驰在门口大喊大叫,门被他拍的啪啪响。
我和李宿先后扑倒在床上,无奈地看着对方,几乎同时把被子拉过来蒙住头,说:“睡吧。”
看来,今晚是没法采阳补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