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觉得很疼，也觉得很荒谬。
在他的印象中，圣人很喜欢讲道理，而女人…却总是讲不清道理。
当圣人与女人相结合的时候，就会让面前女修罗一样让他产生无力感。
他无奈的笑了笑，离魂女圣的利爪抽了出来，被她放到了舌尖舔血。
“我的话，你没有办法反驳。”她松开了对少年的禁锢，转身走到了陆凝霜的身边。
君临只道这女修罗性情古怪，看到她捏起素衣少女的脸，心中不免紧张起来。
可离魂女圣似乎没有现在伤害陆凝霜的意思，她端详了很久那张宁静美丽的脸，叹息一声：
“修罗一族，除却秘术化形之外，生前和人族并无二致。在我年轻的时候，拥有的容貌，并不输这个玄冰之体的小妮子。”
“当年多少人俯首也甘愿拜倒在我裙下，又有几个人能入我的眼中。”
她忽然回忆往事，让君临既是无奈又是诧异。他捂住了肩膀上的血洞，默然聆听。
很明显这一是一个结局并不美好的故事，之时少年不知道听完这个故事之后，等待他和陆凝霜还有追云的命运是什么。
“只有一个人，让我觉得有些可靠，让我甘愿辅佐他登上世间巅峰。我们一同创立了修罗殿，一同在东域之中构筑着自己的基业。”
“那个男人，也现在你的一样。除了会说花言巧语，其实论本事并不我强大。”
“不过年轻的我认为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我觉得只有跟在他的身边，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所以本尊从来不在乎阎罗殿在外有过多少杀戮，也根本不怕那些秃驴究竟从佛祖的手中借来了多少力量。当年我的徒弟叛离躲进了天绝寺，对于本尊而言，该杀的便一定该杀。”
“所以我要求他出手，带门众铲平了自不量力的天禅寺。我要让世人知道，背叛两个字，永远都不能出现在阎罗殿中。”
昔日阎罗殿的底气，似乎全数都囊括在女修罗的话里。君临能感受到她的骄傲，但更多的却是直逼人心的怨气。
若一切真如她所说，当年的阎罗殿内必然发生过一场变故。而这变故之因，从她渐渐冰寒的语气中可窥一二。
“当时的我，已经感应到了神劫的临近。秃驴们的报复也就此到来。那时候我和他说，只需要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就有把握独自对抗伽蓝寺那个神境的老秃驴。”
“当时，那个男人还对我笑。说自己并不在乎敌人有多强，说哪怕战到死时，身边只有留着的人是我就好。”
“于是我带着满心欢喜在这片深渊之中闭关，等着一年之后渡劫出世，让阎罗殿成为超越佛门和天道楼的存在。”
女修罗松开了陆凝霜的脸，转身看向了君临。
刹那间，她好像看到了以往那个人的身影。初见之时，他同样意气风发，一样的带着自己策马同行。
然而，她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结局。她替他规划的雄途壮志，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被抛弃在了这座山里。
“一年之后，神劫即将降临。我出关等待，本以为那个男人会替我护法。”
“可是没想到，我的确等到了他…也等到了整个山门的背叛…”
女修罗癫狂一笑，让紫河中的尸骨也止不住散架。
“那时候整个深渊里都是佛宗的和尚，而他带着阎罗殿的门人，全都投靠在了那些秃驴的身边。”
“多么可笑…那个男人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记得她很多年前曾经到过阎罗殿，花大代价请他杀过一个人。”
“这就是我练红雪的男人…把一桩生意谈成了一份感情，十几年的时间，却又在我的身边虚以委蛇的陪伴。”
当年的一切在女圣练红雪眼中历历在目，君临仿佛也能看清但是的场景。
因为她的野心，因为她的嗜杀成性。
或许也因为她远比自己更强势和强大。
四圣之一阎罗殿主人，练红雪最信任和爱的那个那人其实早就对自己的伴侣变了心。
他更喜欢站在身边的那个姑娘，温柔婉转，喜欢站在他的身后而不是身前。
他也更不想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毁灭在她对佛门一次冲动的挑衅之下，因为这座星罗群山真正的主人，不应该是一个女人。
所以当年的真像，是阎罗殿根本没有抵抗佛宗的远征。他们大开山门，向不打诳语的对手求来了平安的承诺。
作为条件，阎罗殿主愿意交出罪魁祸首。把佛门僧众带到了即将渡劫的女圣面前。
燕文墨说过，关于这场所谓降魔之战的经过，他先辈所写的那本书中前半部分真实不容怀疑，可后半部分的大战，却是先辈无缘得见。
什么魔佛二道争斗十数年不止，一切都只能从佛宗弟子口中听闻。
君临被圣境气息压制，却也能真实的感受到百年前的那股怨恨。女修罗再次走到了他的面前，指尖再度饮血。
“男人总是自大而无知，他举动的确让我绝望，一颗修炼了无数年的道心，差点一瞬间破碎。”
“可我是世间最可怕的女圣，再有一步，就会成为这个天地间最强大的女人。哪怕是整个山门的背叛，也不过蝼蚁们做了无知的选择。”
“所以…我第一个把他杀了…然后是那个女人。”
紫色河水，因为女修罗的话而泛起了猩红。君临想起山外那条自己捡过石头的溪水，觉得不寒而栗。
那是紫色是修罗之血，那好看的石头，或许是佛门修行者圆寂所化的舍利。
整个星罗群山，吐息的都是两百多年前的血腥和死亡。
“后来我也杀光了那些秃驴…”
“那…那些阎罗殿的门众…”君临声音微颤，女修罗轻描淡写的话里，每一个字都有化不开的血腥。
也难怪佛宗不敢公开当年的历史，或许事后他们还屡屡掩饰，只因那一场厮杀的代价太过于惨重。
“本尊说过…那都是蝼蚁…他们哭喊求饶，想要重头来过，甚至立下毒誓永远辅佐我，光扬阎罗殿。”
练红雪不屑的笑了笑，幽红的眼神带着无尽杀意。
“可笑的是，他们不知道阎罗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本尊连那个男人都杀了，又怎能不毁掉我送给他的礼物？”
“所以我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追随于我。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你…把他们转化成了修罗？”君临想起山外万鬼惊魂，更是心惊。
“修罗生而为人，死而肉身不灭。本就是我族的归宿，又谈何转化？”练红雪占据着文小双的身躯，不断在修罗和女子的姿态中转换。
君临望着这诡异的画面，至今未曾想到半点脱险的办法。
“那为什么…你不离开？”少年诉说疑问，心想至少不愿死得明不白。女修罗或许是因为沉寂了太长的时间，并不介意和人多说几句当年。
“杀人总有代价，更何况是神劫之下。”
“可恨那伽蓝寺那个不要脸的老秃驴，趁我根基未稳偷袭而至。焚灭我肉身之后又将我残魂打进这深渊之中，若非如此，本尊还想去见见佛祖，问他如何能容那些背信弃义的男人。”
女修罗冷冷说道，君临闻言叹息一声。
纵然为圣人，一步成神，再到沦落成游魂，此刻寄身文小双体内。
她杀人，修行，被背叛，然后孤寂百年。其中是非，难以言断。
可有一件事情能够断定，君临摇了摇头，看着那双猩红的双眼道：
“背信弃义的…为什么就一定是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