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钟。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林诗瑶第一时间上前询问。可是还没开口就见医生摇摇头。
“这是……”
“我们尽力了。”医生紧皱眉头，摘掉口罩。“他的情况我想你们家属应该是知道的。这一次即便我们能抢救回来一条命。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爸！”小虎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的难受。“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坚持下去的吗？”
“小虎你别这样。”林诗瑶强忍着伤心，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这样只会让管家大叔更难过。最后时间了，不要再让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了。”
“大小姐……”小虎欲言又止，痛楚的看着她。“这段时间，你可以不来吗？让我和我爸之间安静的相处最后的时光。”
“你的意思是……”林诗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你是觉得我的出现会耽误到管家大叔吗？”
“我爸一直都觉得对你很愧疚。”小虎缓缓解释道：“他觉得当初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林家，所以离开林家之后一直都在自责中度过。”
“我……”
“我希望我爸最后走的时候是安详的。”小虎打断了林诗瑶的话，低下头来。“而不是在自责和懊恼中度过。那样的话，太残忍了。”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林诗瑶终究是个外人，终究没有办法左右小虎的想法。“那我不会出现。但我希望事情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而不是在骗我。”
小虎眼神闪烁不定，却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走吧。”陆霆骁将林诗瑶楼在怀里，重重的看了小虎一眼。“有事情可以打电话。需要帮助也可以。”
“谢谢。”小虎复杂的道了声谢后，整个人再度沉默下来。
林诗瑶的心隐隐不安。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小虎一定在隐藏着什么，只不过，自己却不愿意深想……
……*别墅里。陆霆骁在冲过澡以后，发现林诗瑶睁着眼睛在看着自己，并没有要睡的意思。
“不累吗？已经快要清晨了。”
“睡不着。”林诗瑶安静的躺在床畔上，美眸沾染忧虑。“你也感觉到了吧。”
“你是说小虎。”陆霆骁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来到床边。“原本以为你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林诗瑶嘴角一丝苦涩，手，轻轻的攀在他健硕的胳膊上。“我只是不想当面戳穿，让彼此都太难堪。”
“你认为他在隐瞒什么。”陆霆骁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她。“或许是什么，让他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还要隐藏。”
“我猜……”林诗瑶美眸微垂，蝴蝶斑栖息的睫毛微微抖动。“应该是和我父亲的死有关。”
“嗯？怎么说。”
“管家大叔在林家工作了二十多年。讲道理，即便我父亲发生意外，林氏集团移主，林家败落，他都不会主动辞职。哪怕林安雅要赶他走。”
“你说的没错。”陆霆骁将毛巾丢在一旁的柜子上，大手，覆盖在她略微冰凉的手背上。“林老爷子刚去世，他就带着儿子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依然愿意相信一定是林安雅用了什么手段用了什么伎俩，让管家大叔不得已做出背叛林家的事情。”
“是不是逼迫还要看他们是怎么说。”陆霆骁向来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被逼迫，他只相信利益牵扯。“只不过目前来看，小虎似乎不愿意给你和管家接触的机会。想来应该是担心你会发生什么。”
“我要怎么办呢？”林诗瑶有些茫然的看着陆霆骁，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是要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还是要趁着管家还清醒的时候去问询真相？”
“你很确定管家会跟你说？”
“嗯。”林诗瑶微微点头。轻咬唇畔。“当初我找上他们的时候，管家大叔就有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只不过那会儿就被小虎给拦住了。”
“想见吗？”夜幕下，陆霆骁深邃的眼眸透着微光。“如果你想，我有办法。”
“我不知道。”林诗瑶心里很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我很想知道真相可是又害怕知道真相。”
“我懂你。”陆霆骁将她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接着，整个人躺在她身边。“越是靠近真相的时候越是害怕知道真相。这是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反应，也是最原始的反应。”
“我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要给我父亲报仇说要给林氏集团报仇。”林诗瑶眼眶微红，心里面绞痛的难受。“可是，我却这样犹犹豫豫优柔寡断，让我自己都十分厌恶我自己。”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厌恶你自己了？”陆霆骁霸道的勾起她下巴，整个人强势逼近。“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可是我……”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你下不去的手，我来下。你从未接触过阴暗，因为你身处光明。但我不同，我可是从最深最不堪的阴暗中爬出来的人，我不畏惧光明，同时，我更不畏惧阴暗。”
林诗瑶望着眼前的陆先生，眼眶逐渐湿润。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势，可却莫名的给自己一种安全感。
他说，他是从最深最不堪的阴暗中爬出来的人。所以……你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早点休息。”陆霆骁不喜欢她胡思乱想。“有任何事情都等实行之后再说。懂吗？”
“懂。”林诗瑶挪动了下身子，轻轻地依偎在他炙热的怀抱。“霆骁……”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爱你。”
“说过，不止一次，但不建议你再多说一次给我听。”
“我爱你霆骁。”林诗瑶缓缓地闭上双眼，紧紧地抱住他。“我爱你，我……爱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时。管家终于苏醒过来。他的双眼很浑浊又仿佛没有聚焦，视线在屋子内有走一圈后，困惑的看着身边的儿子，半张着嘴。
“你是想问大小姐为什么不在是把。”小虎握住父亲的手，紧皱眉头。“我让大小姐回去了，顺便跟大小姐说了不允许她来。”
“……”管家的情绪有些激动，身子微微晃动。
“爸。”小虎按住父亲的肩膀，心逐渐下沉。“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告诉大小姐当年的真相呢？告诉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林……安雅……”
“我不是被她逼迫的。”小虎眼眸闪烁。“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个女人，我真的会怕他？”
“糊涂啊你……”
“糊涂的人是你。”小虎双手捏着拳头，不甘的看着父亲。“既然当初你已经决定做那样的事情了。现在又何必非得要去赎罪？你以为，你的一句道歉或者告诉真相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吗？你不要忘记，你参与的可是杀害她父亲的事情！杀父之仇，大小姐真的会原谅你吗？”
“咳咳，咳咳咳！……噗！……”管家大叔情绪过于激动，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喷在了小虎的白衬衫上，绽放朵朵诡异的暗红。
小虎面无表情的拿起旁边的纸巾为父亲擦拭嘴角。“你马上就要不行了。我希望你在你最后的时光里可以不要再去想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什么阴谋，什么赎罪，什么懊悔。人，只要生命结束，这些事情也会结束。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走的更安详一些？”
“人……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可你已经做了。”小虎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林家对你有恩，对我更有养育之恩。你说人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那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咳咳咳……咳咳……”管家大叔刚想要说什么，却开始剧烈的咳嗽，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痛苦。
“何必这么勉强自己。”小虎将父亲扶起来，顺了顺他胸口。“不要再说那些事情了，你好好休息。现在没什么比你的休息更重要的事情了。”
管家大叔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而刚刚那剧烈的咳嗽就像是要了他半条命一样，脸色煞白。
小虎看着父亲这个样子其实也于心不忍。但，他没有办法。人不能改命，更不能替人承担痛苦。
“先睡一会儿吧。”他将虚弱的父亲重新放回病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一直到你生命结束，我都不会离开。”
管家大叔缓缓地闭上眼睛，微弱的呼吸着。他很想好好的再和儿子说说话，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说话了……
“爸。”小虎忽然轻声呼唤。“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做你的儿子，我觉得很荣幸。”
管家大叔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儿子，我也很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