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驻足在原地,看着车内依靠在桌椅上,看不出半分酒意的陈森,心下狐疑。
——这男人,刚才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没喝多?
陈森看着我的眸子暗了暗,满是不耐烦,“你到底上不上车?你不上车的话,我就下去!”
陈森话落,不等我回答,坐在驾驶位上的出租师傅已经开始帮着附和,“我说小姑娘,你家男朋友都喝成这样了,你就不能顺着他点吗?怎么这么执拗?”
闻言,我抿抿唇,刚想反驳,就见陈森已经又推开车门,踉跄着准备下车。
好在出租师傅在身后扯住他的衣角,焦急的看着我,“姑娘,你到底是上不上啊?夜间我们活很多的,你这不是存心耽误我们赚钱吗?”
我保证,如果不是因为看到陈森脚步发软的话,我绝对不会妥协!
我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打开车门,心下愤然。
看到我上车,陈森收回身子,出租车师傅朝后视镜里扫了我一眼,俯身帮陈森系安全带,嘴里碎念,“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不会心疼人,这要是我喝多了,我们家老婆子才不会跟我闹脾气,我说东,她绝对不会说西!”
出租车师傅是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有些秃顶,四周一圈是花白的头发,外表要比实际看起来苍老许多。
我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倚在靠背上,手捏着挎包,不作声。
见我不说话,出租车师傅边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调节了下后视镜,对上我的脸,笑笑,“小姑娘是不是生气了?是我这糟老头子说话太不讨喜了?”
我依旧不言,心下想着——自知之明这种东西,有底觉的人自然会有,没有底觉的人,你就算是说了也是白搭!
我还在思忖,出租师傅叹了口气,笑道,“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这个脾气,就算心里有不满意的地方,也不会说出来,就是藏着掖着,跟我女儿一个样!”
说完,他扭回头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记慈爱的笑,转回头,“我们家老婆子不在了,上个月不在的,在她活着健康的时候,我们俩也是经常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她查出来了癌症,她没跟我说,但是生活上开始对我千依百顺……”
说到回忆之处,老师傅直视着前方的头低下叹息,抬手抹了抹眼泪,“你说,那死老婆,多坏,是不是?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跟我耍心思,
她对我好,就是想让我记住她,好让我在她死了之后难过,她那点小心思,我太了解了……”
老师傅说着说着,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看着昏黄的灯光发了会儿呆,再次踩下油门的时候,悠悠的说了句,“趁彼此都健健康康的时候,好好相爱,别等到以后哪一方出了什么意外,追悔莫及!”
说完这一通话,老师傅再没开口,直到抵达陈森的公寓,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反倒是我,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多少有些心酸,几次动动唇角想开口宽慰,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噎了回去。
因为我总觉得,在这个时候,好像语言这种东西,忽然显得很苍白,根本就不能抵消他万分之一的痛苦!
下车,我搀扶着已经处于半昏睡状态的陈森下车,从包里掏出一张五十从车窗递了进去,趁着老师傅找零的时候,舔了舔下唇,开口,“师傅,刚才,不好意思……”
我话毕,老师傅把钱从车窗递出,冲我摆了摆手,“没事儿,你们现在的小年轻,都嫌弃我们这些老东西烦,我知道,
老伴,老伴,老了才是伴,我们家那老东西不争气,把我留下撒手就走了……”
老师傅把话说完,苦笑了下,踩下油门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车尾,我忽然满腹酸楚!
“难过什么?人家老师傅都看到开,你有什么可难过的?”
我搀扶着的陈森,突然睁开眼,透彻的眸子根本不像是染了醉意。
我倏地松开他的手,跟他拉开几分距离,“你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没喝多?”
“多了,不多能吐吗?不多的话你们在车上聊天,我能不应声?”陈森抬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垂眼看着我,“周周不是说你今天来是道歉的吗?道歉的话呐?”
我没想到陈森会突然问道这些,我一时语塞,结结巴巴的嘟囔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最后囫囵的说了句,“不是说回家说吗?现在还没到家啊……”
话一出口,看着陈森意味深长的笑脸,我当下便开始后悔,正想着要怎么挽回,便看到陈森迈着修长的腿率先走在前面。
“那个,陈森……”我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挽回。
陈森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下,没给我说出下文的机会,莞尔,“有什么话,回家说吧!”
陈森说完,带着鼻息间挤出的轻笑身,跨步。
我站在原地踌蹴了会儿,看着即将走进电梯的陈森,快步赶上。
我从来没觉得跟陈森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会如此难受,我将视线尽量看向别处,陈森身上浓郁的酒味惹的我频频蹙眉。
电梯在十七层停下,陈森走出电梯,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房门,提步走进。
我耸拉着脑袋紧随其后,心里想了一万种借口圆全我那天的所作所为。
但是当真正走进房间的时候,脑袋里蓦然断路。
陈森打开冰箱给自己取了一瓶冰水解酒,看向我,“你喝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喝!”我在玄关处换鞋,换完,挪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陈森站在冰箱前,始终没有移步,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水瓶‘咕咚、咕咚’的喝着,性感的喉结随着他吞咽水的动作,一上一下……
我盯的出神,陈森把喝完的恐怕随手扔进开放式厨房的垃圾桶,看着我,眉眼带笑,“暖暖,你在看什么?”
听到他在唤我名字,我猛地回神,脸色臊红,嘴里口不对心的回应,“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