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三爷的面容冷酷,愈发显得他暴戾而又阴沉。
段锦浓只觉满口的铁腥味,声音如浮在水面即将破裂的碎冰:“锦浓不敢!”
他一边说罢,竟然不惜自己男儿身体,直接朝简三爷的面前跪了下去。
他低眉顺眼的跪在简三爷的面前,做足了狗腿的模样,只是他的背脊却是那般的笔直而又挺拔,如同那雨后的碧绿青竹,从泥土中耸入了九天之上的云霄之中。
“嘭——”段锦浓的膝盖径直跪在了玻璃渣上,那些锋利的碎渣,犹如一根银针,淬不及防的刺进了他的骨骇,疼得他的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
段锦浓深呼吸一口气,那英俊的面容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的模样,只是,他垂下的眼眸中,早已经凝结成了一片寒霜。
他是一条狗!
他是简三爷手下最忠心的一条狗!
玻璃渣子刺入他的膝盖之中,空气中隐隐传来了一股腥甜的血味,纵然味道极轻,可是在这样寂静的空气中,却显得那么的刺鼻。
他膝盖处传来的剧烈的痛楚,让他的脸色隐约有些发白,可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默然,他的那种默然,像是一点也不在乎。
就好似,受伤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他的神情如此的平静,如此的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样的模样。
简三爷双手背在身后,他斜睨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段锦浓,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滚!”简三爷薄唇轻抿,冰冷的声音响起。
段锦浓抬起头看向简三爷,恭敬的说:“锦浓告退!”
说罢,段锦浓便再也顾不得膝盖处的疼痛,直接站起来,缓步离开了这间充满血腥气的屋子。
因为膝盖的疼痛,导致段锦浓的步伐有几分迟钝,也有些不自然。
他没有去处理伤口,他不是不怕痛!
而是,他要让自己记住今天所受的所有的侮辱!
简三爷好!
顾承珩也罢!
他会将自己受到的所有的不公平的待遇,统统偿还给他们,并且还要加倍奉还!
夜色如墨般浓稠,可段锦浓的眼神仿佛还要比这浓重的夜色幽深几分。
他的眼睛如同一口古老的井,一眼望不见边际,明明平静无波却隐藏着致命的杀气。
他坚信,黑夜总会过去……
总有一天,他段锦浓会迎来属于他的一切!
而这边,秦尔卿和顾承珩两个人正缓步朝电梯口走去。
“你不该这样冲动。”秦尔卿抿着唇,抬眸看着身侧的顾承珩,她还是没有他镇静,此刻已经耐不住了。
闻言,顾承珩的目光落在了秦尔卿的身上,“我的决定不容置疑,我说护你,便是倾尽一切。绝无虚言……”
他轻轻一笑,并未将秦尔卿的话放在心上。
就算是冲动,可是那也得要那个人是秦尔卿啊!
只有在面对秦尔卿的时候,他才会变得这样的冲动。
“顾承珩,你相信鬼神之说吗?”忽而,秦尔卿站定在原地,她目光直直的看着顾承珩,眼底的流光如这耀眼的灯光一样褶褶生辉。
秦尔卿看着顾承珩那清俊的眉眼,忽然间,她想告诉他,她到底是谁!
她想,不顾一切的告诉他,她是夏桑。
顾承珩的眉头一扬,他轻声嗤笑道:“我更信人定胜天!”
此话一出,秦尔卿扬起头的便无力的垂下,她那清澈的瞳孔中划过一丝哀凉。
是啊,人定胜天。
在二十一世纪,若非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她也会认为重生一生,简直是就是妖言惑众。
可是,偏偏她就是借着别人的身体重生了。
秦尔卿正欲说话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来的声音,她顺着声源望去,只见段锦浓正朝着她和顾承珩二人走过来。
只是,令秦尔卿不解的是段锦浓走路的姿势为何那么的怪异?
段锦浓走到秦尔卿和顾承珩的面前,他看着她二人轻轻的哼了一声,径直垂下头,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中尽是阴鸷和深沉,他用最缓慢的速度扫过秦尔卿那略微诧异的容颜,旋即,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顾承珩的身上,他看着顾承珩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冷,让人几乎呼吸窒息。
“顾承珩,若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恐怕也要被你演的一出戏骗过去了。”段锦浓嗤笑一声,十分不屑的说道。
只是,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秦尔卿和顾承珩十指紧扣的手指处看去。
那两只手握得那样的紧,仿佛就像被紧紧的粘贴在了一起,谁也挣脱不掉谁。
恍惚中,段锦浓只觉这一幕如同一把生锈的钢刀,一刀刀的刺入他手上的膝盖处,鲜血淋漓。
他那一双桃花眼中干涸而又空洞,眼睛逐渐的变得猩红。
他不看还好,他一看,秦尔卿的心中竟然觉得很是别扭。
秦尔卿握住顾承珩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她不懂段锦浓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知道她既然选择了相信顾承珩,那么,她就只能等待顾承珩的解释。
这里,顾承珩冷眼望着段锦浓,一言不发。
顾承珩的眼神不似段锦浓的阴狠,此刻如那月下的幽深的井水,极清而深邃。
“是吗?你有这闲工夫关注我,不如多操心你自己!”顾承珩眼眸一眯,不咸不淡的反呛声回去。
他自然是知道段锦浓在说什么,可是,他也知道段锦浓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秘密。
谁让段锦浓的母亲还捏在他的手中呢?
“顾承珩你的把柄最好是不要落在我的手中,否则我一定叫你生不如死!”段锦浓目光狠厉如刀,他看着顾承珩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切齿的恨色,好似恨不得直接生生的将顾承珩给撕碎了血肉。
顾承珩正欲说话,却被秦尔卿抢先,她凝眸看着面前的段锦浓,虽然他极力的隐忍着痛苦,可是,他苍白的唇却无声的解释着一切。
秦尔卿瞥了一眼他的膝盖,她隐约好像闻见了一丝血腥气。
“我们走吧。”秦尔卿拉着顾承珩欲要离开这里。
她对段锦浓是有些愧疚的,总觉得抢走了段锦浓最重要的东西。
段锦浓看着他二人的身影也并未曾开口阻拦,只是目光冷冽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简三爷让我告诉你,合作愉快。”段锦浓忽然扬起唇,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
只是,若是细听,他那笑声中夹杂着一丝阴冷。
闻言,顾承珩的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反倒是秦尔卿转过头多看了段锦浓几眼。
璀璨的灯光下,他的脸孔年轻而又充满朝气,带着种露水春晖一样的干净,精致的五官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他那双犹如古井般深邃的黑瞳,带着一丝浓重的沧桑。
这就是段锦浓。
在他的身上干净和邪魅,这两种气质总能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段锦浓发现秦尔卿在看他,他回以秦尔卿一个浅淡的微笑,如夜空悬挂的月光一样的皎洁。
秦尔卿和顾承珩重新回到了一层的时候,却又撞见了简明若和慕子仪。
简明若身为简三爷的千金参加今天的鉴赏会无可厚非,她的出现秦尔卿一点也不惊讶。
倒是简明若看见秦尔卿,她原本挽着慕子仪说说笑笑的,在看见秦尔卿的那一瞬间,她美艳的脸上笑容瞬间隐去,神色阴寒的看着秦尔卿,好似秦尔卿欠了她几百万一样。
简明若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慕子仪和顾承珩也是自然察觉到了。
只是,顾承珩和慕子仪这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之间的气息剑拔弩张,好似那就快要离弦的利箭,立马就要射入云霄中。
“顾少夫人好久不见。”简明若看着秦尔卿的眼神中,赤裸裸的怨毒。
简明若的眼神在秦尔卿的身上流转,只见秦尔卿一身淡色的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
淡雅的颜色如同白玉一般,衬托得秦尔卿唇红齿白,明眸皓齿。
秦尔卿那双细长的睫毛下的双眸如山涧的泉水,潋滟出清冷的光芒。
看见这样的秦尔卿,简明若就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女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恨不得冲上前去,立刻就去将秦尔卿那副美人皮囊给撕毁,她倒要看秦尔卿的灵魂有多么的肮脏和不堪。
“简小姐别来无恙,见到我安全无事,简小姐的心愿只怕又要落空了。”秦尔卿知道简明若要杀她的事情,便也以此作为了枪口,开口讽刺着简明若。
简明若看见秦尔卿这副笑盈盈的模样,她的一双玉手,十指尖尖的扣着在一起,捏的咯咯作响,眼神如同淬毒的利箭。
“多日不见,明若想和顾少夫人单独聊聊。”简明若勾起红唇,嘴角的笑容明媚而又绚烂。
秦尔卿不知道简明若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给了身旁的顾承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径直说道:“我也有许多话,想要和简小姐说说。不知道,慕先生可否行个方便?”
说罢,秦尔卿将目光落在了慕子仪的身上。
慕子仪的眉头下意识的拧起,他正欲代替简明若拒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简明若便踩着高跟鞋率先走在了前方。
见此,秦尔卿便看着顾承珩说:“我去去就来。”
顾承珩的眼神有些深邃,他点了点头,旋即便目送着秦尔卿离开自己的视线。
简明若走到了一处酒桌前,她伸出涂满丹蔻的手,拿了两杯红酒,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则递给了秦尔卿。
“顾少夫人,赏个脸吧?”简明若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眼中充满了阴鸷。
秦尔卿看着面前的红酒,她也扯唇一笑,伸手接过了酒杯。
“第一杯酒,明若敬顾少夫人,祝贺顾少夫人大难不死。”简明若虽然是在说着祝福语,可是秦尔卿听来,她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诅咒。
秦尔卿也不恼,她如果怕诅咒,怎么会站在这里?
开玩笑,她秦尔卿是什么人?连死都不怕,她还怕诅咒吗?
秦尔卿把玩着手中的红酒杯,她的身体倚靠在酒桌的边缘上,挑眉目光含笑的看着咄咄逼人的简明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