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无尸岭的消息

师问语这会儿，是真生气了。自家这个不着调的叔叔，真是有些不省心。

来看她？

真这么好心？

她转着两只眸子，死死地注视着老头子，片刻也不错神。这下子，老头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老头子轻咳着，掩饰着尴尬，“其实，我是有些事。最近，不是这里有拍卖会么，我也就是来凑凑热闹。当然，主要，还是看看你在这儿过得好不好，看看这边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师问语娇俏地挺了挺胸脯，气呼呼地叉起了腰，“你再瞎编，就赶紧离开。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叔。”

老头子满脸通红，忙应道：“其实，我是要去稷城，顺道过来看看。”

师问语不说话了，转身拉了陆石就走，一边掏出手绢给他擦着身上，一边冲蓉姐嚷道：“送客！”

蓉姐低着头，捂着嘴轻笑，却抬起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下，老头子不干了，直接蹦了起来，“喂，我怎么也是长辈。不就是赌输了钱么，你至于撵人！”

陆石只觉得头顶心冷汗直冒，实在是不能适应这种对话方式，洛流云和蓉姐，倒象是司空见惯了似的，只在边上看戏，却不发一言。

师问语这才回过身，“五叔，你能不能长点儿心，当我容易哪，这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会给我添乱。说吧，又要借多少钱。”

她是真服了自家这位五叔，不管身上有多大的事，也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有赌场，那必定要进去玩个痛快。

可这位老爷子的手气向来不好，一向是逢赌必输，越输越赌，不把身上的盘缠输净了，是绝不肯离开的。这一来二去，这周围几十个镇上的赌场，都认得了这位有钱的凯子，知道他技术差，却特有钱，都把他奉为上宾。

输钱输到他这份上，也算是一种境界。

老头子被挖苦了两句，也没半点羞惭之色，倒是笑了起来，“闺女，我就这点爱好，不过，我这次来，还真有正事。家里头说了，要接你回去。”

“什么！”师问语差点没站稳，身形晃了晃，就要摔倒，被陆石抓住双肩，一把扶住。

莫说是她，就是一旁的蓉姐和洛流云，也变了脸色，齐齐说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老头子一瞪眼：“怎么不可能！难不成，要一辈子呆在这破地方。咱们做得够多了，也该换别人来这儿。这种舍生取义的大事，难道不应该给别人一点机会？”

陆石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老头子话中玄机，蓉姐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大惊道：“您老是说，长老会那边有了新决议。”

“嗯，老家伙上个月死了。所以，现在是咱们说了算，我自然要变一变章程。”他突然闭了嘴，似是觉得不妥，扭头对陆石说道：“陆小子，你最好先离开这儿，我们有些事要谈，你在这儿不方便。”

陆石心下一沉，明白有些事，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妙。看老头子的意思，事涉机密，而蓉姐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他忙打个招呼，打算赶紧离开这儿。

却被师问语一把扯住，女孩儿脸上满是坚定，“让他留在这儿，有些事儿，他必须知道。”

老头子大怒，“你这是胡闹！”

但师问语却一言不发，只是咬着唇，一脸凝重，这让他有些气馁，坚持了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好吧，那你自己说。”老头子无奈地举手投降。

师问语笑了，仿佛是绽放的花朵一般，她轻轻倒了一杯咖啡递给陆石，眼神中尽是说不尽的温柔：“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只要你愿意说！”陆石答应地干脆、简洁，这当口儿，再退缩，是男人吗？

师问语笑得更明媚了，她轻轻拉着陆石坐下，又让蓉姐准备了几样茶点，几个人围坐桌前，倒象是闲话家常，可她说的每一句话，在陆石听来，却都不啻惊雷。

“其实，我是一个人质。无尸岭，交给稷城的人质。”

第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

陆石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无尸岭？人质？

稷城联邦，同无尸岭打了几十年的仗，为的就是抢夺东大陆有限的资源，几十年下来，双方死伤惨重，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亲人死于无尸岭军人的枪口下。

两者之间，说是仇深似海，一点也不为过。

陆石的亲娘舅，就是死在无尸岭的边境上。他还清楚记得，那个记忆中，精神抖擞的年轻男子，总是喜欢把他举得高高的，欢快地拋起，再接下。也记得，在衣食无着时，舅舅总是会拿着油纸包好的烤肉，敲开他的家门。

在陆石年幼时，那是唯一的企盼，也是那个人，教会了他射击和狩猎，但却在一次远行时，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他的同伴，送回了他的骨灰，陆石才知道，他唯一的亲人，为了抓一头长耳兔，为他庆祝生日，永远倒在了无尸岭的边境线上。

眼前的可人儿，竟是无尸岭的人？

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可却茫然不知所措。

等等？人质，那又是什么？

蓉姐见他神色异常，知道有些不妥，忙替师问语开了口，“我知道你心有介蒂，无妨。无尸岭和稷城打了几十年，尸体能绕着稷城摆十圈。大家都有亲人死于非命，这个我能理解。就因为死的人太多，十年前，双方签订停战协议，互相交换人质。小姐，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弃船镇。这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十年的和平。陆石有些惊叹，十年前，师问语不过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就要背景离乡，踏上一条看不到希望的不归路？这要多大的勇气，而她的家庭，竟能舍得？

说不上是敬佩，可他再看女孩儿的神色，明显有了不同。师问语笑盈盈地点头，象是懂他的意思。

她，好象一直都是笑着的。

陆石心中微痛，经历过什么，才让她，能一直这么笑着？

“也正是因为看不到什么希望，所以小姐才会同姓郭的做了那样的交易。”蓉姐摇着头，回忆着过往，接着又是莞尔一笑，“不过，现下有了转机，稷城有意同无尸岭达成同盟，双方要进行新一轮谈判，今后，无尸岭可能要并入联邦，所以小姐的去留，就不再受稷城的管制了。”

老头子却是直摇头，“哪有那么简单，要不是老家伙们死得差不多了，我也说不上话。现在，无尸岭里，就属咱们拳头最大，不管今后和稷城关系怎么样，这人质，怎么着也先换别人来当再说。”

他拍了拍胸脯，“难不成，总让他们出工不出力。再说了，闺女也到了年龄，总要继承家业，这次，咱们刚开发了一块好大的矿脉，就给你留着呢？”

这句话，把蓉姐逗乐了，“是，您老人家，自是英明神武。”

陆石感受到了老头子话中的不屑，虽未提及一个字，但却全是对陆石的不满意，话里话外，都是在说，他配不上师问语。女孩儿似是感受到什么，一只小手，死死地抓着陆石的手，生怕他会一转身就走。她狠狠瞪了自家五叔一眼，撇着嘴道：“什么矿脉，稀罕？我才不去，我要留在这儿，陪我该陪的人。”

说着话，故意把身子靠在石身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架势。

发丝，在耳边缠绕，兰香直扑入鼻，温软的身体靠胸前，微微地颤抖着，欲语还休，陆石有些醉了，他揽着女孩儿的腰，此时节，时间都似已静止，他忘了一切。感觉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眼前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不同意！”老头子巴掌拍的山响，满脸怒气，“这事儿，你做不了主。你爸妈故去的早，家里面我最大。我说不同意，整个无尸岭，六位长老，十二位领主，没一个人敢说个不字。”

蓉姐轻笑着咳了两声：“这个，小姐刚才说，她不回去！”

“啊！”老头子象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下子呆若木鸡，久久回不过神来。

洛流云觉得不是个事儿，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好，忙出来打圆场：“五叔，陆小哥，可是位大傀儡师，您可别小瞧人。”

“你当我不知道！”老头子瞪圆了眼睛，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干生着气，一语不发。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僵持地。

蓉姐正犯难，寻思着找个什么话头，打开僵局，就听门外有人争吵，象是有人在喝骂。她不禁一皱眉，这些人也太不懂事了，这老爷子来了，外边这些家伙怎么还敢我行我素的胡闹。

她刚想出去问个究竟，一个青年慌慌张张地冲进客厅，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她不由有些怒了，“慌什么，天塌了么。”

“不是，蓉姐，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称是吴家人，要拿五叔去治安署问罪。”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蓉姐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这一肚子火儿正没地方发，怎么还有送上门来的。

她顺势从腰中抽出一支手枪，直接冲到院里。

“李子雄，是你，搞什么鬼？”蓉姐看清了来人，心中更怒，却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