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猛然抱住了她,狠狠地抱着,用力的抱着,恨不得把她融到自己的骨血里面。
血祭的眼里流出一滴泪,他的离落终于回来了。
“抱够了吗?”离落冷淡疏离的嗓音传来。
血祭心里一惊,将她放开,离落面无表情抽回自己的手。
血祭深深地看着她:“离落,这些年,你在哪里?”
离落想了想,道:“冰里。”
冰里?什么意思?被封印在冰里吗?
血祭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从冰里出来的?”
离落咬了一口胡萝卜:“有段时间了吧,不记得了。”
“那你为何不去找我?之前我们在一起,你为何不说?”血祭有些激动的看着离落。
离落摇了摇头,看着他道:“去不去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意义吗?难道我找了你三千年是没有意义得事情吗?那你之前说的话也是没有意义的吗?
血祭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还以为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爱自己。
血祭忽然笑了,他的笑声里带着苦涩,苍凉和自嘲。他转身离开,背影有些沉重。
离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看见了,血祭的心在流血。她摸了摸自己心脏的地方,空空的。
血祭魂不守舍的向庙外走,忽然在转角遇到了石霖。
石霖见到他很是惊讶,不由得心头一紧。
“血祭?”
石霖的声音里不由得带着一些紧张的颤抖,每当血祭出现,他不由得就会担心离落的身份暴露。而此刻看到血祭脸色不好,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血祭闻声抬眼看去。
石霖?说起来,上次见她,石霖就在。看来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然,也不会这般心甘情愿的跟着她。
离落,连石霖都知道你是谁吗?不,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谁,唯独不肯告诉我吗?
想到这里,血祭看着石霖讽刺的一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那眼神里的东西,却足以让石霖感到心惊。
石霖驻足,他望着血祭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心里有些忐忑,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吗?
五夜赶过来瞧热闹,人间多有话本子戏折子里经常上演悲欢离合,颇有意趣。这两位纠纠葛葛三千年,此番会是破镜重圆还是覆水难收呢?
却不料来晚了,戏已经散场,男主人公已经离开。热闹没瞧着,五夜有些意兴阑珊,走着走着却看到了一个失意之人,五夜顿时来了兴致。
石霖想的入神,五夜在他身边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直到五夜突然说道:“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石霖一个激灵回了神:“我没看。”
他否认了,五夜笑了,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张镜子,让你内心里的黑暗无所遁形。
石霖闪躲着不去看他,五夜笑了一声:“没有看吗?血祭可是刚刚见过了离落,难道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
石霖不语,他突然发现竟然无法反驳。是的,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血祭是不是真的知道了?那离落呢?她是怎么回答的?
“我早就说过,这种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千方百计隐瞒离落的身份,结果他们还是见面了。这世上最不能被肆意操纵的就是情爱,凡是试图操纵它的人,最后都是一场空。”
石霖实在是不喜欢五夜,从第一眼见到就不喜欢。因为他的总是在笑,但是笑里却充满了讽刺和现实,就像一把刀,把卑劣的你剖开,然后赤裸裸的展示在你面前,让你无从躲避。
是啊,千方百计的隐瞒,可是该见面的还是见面了。他明知道离落爱的是血祭,现在不理会血祭只是因为她没有了心。
他想着,上天在完全绝望的时候,让自己早一步找到离落,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有机会?
离落如果不爱血祭了,那是不是只要自己一直陪着他,她总会爱上自己的。
石霖这样想着,期望着。纵然离落无情无欲,但是每天只要能见到她,石霖都很开心。
可是,当血祭再出现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幻想,被人轻易地用石头砸碎。
“五夜。”石霖忽然认真的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带着些苦涩。
五夜一怔,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管心里怎么想,石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像今天这般可以算得上是狼狈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也许,这才是他的内心。
“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讨厌。”
说完这话,石霖走了,微风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发出难听的吱喳之声,带起了一片秋意的凄凉。
五夜望了望天,脸上依旧是笑容。
从见到血祭的那一刻起,石霖就感到惶惶不安。凡人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学着凡人,喝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店家要关门了他才离去。
他走啊走,爬上了一棵大树上躺着继续喝。
明月东升,寒辉洒满了大地,照得人心头不由得一凉。
石霖看着那轮明月怔怔出神,凡间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个叫嫦娥的女子,吃了仙药,与自己的丈夫分开飞到了月亮上。从此之后,长生不死,却只在无尽的枯寂中度过。
石霖突然举起酒坛,对着月亮喃喃道:“你也求而不得吗?来,干了这杯酒。”
凡人喝酒那是一醉解千愁,可他不是啊,他是魔族,凡人的酒能耐他如何?喝完了所有的酒,他还是非常清醒。
回到庙里,走着走着,石霖突然发现,自己无意之间走到了离落的院子里。院子里了开着月光花,形似满月的花朵花形完好,但是它的花期快过了,纵然再怎么被精心照料着,到了时间,该凋零的还是要凋零的。
屋内的光还未熄灭,石霖能看见离落投射在门窗上的影子。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去敲了敲门。
离落翻了一页书,忽然听到有人敲门,问了一句:“谁?”
“是我。”
石霖的声音传来,离落上前开门。
秋风袭来,院子里的花香和石霖身上淡淡的的酒香混到一起,离落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酒的味道,好像记忆中喝过,但是非常辛辣。
“有事?”
离落看着他,她的声音淡漠简洁,从他再次见到离落的时候就是这样,不会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石霖吸了一口气道:“今天早上,血祭来过了。”
离落点头,石霖又问:“他是来问你的身份的?”
离落也点头。
果然是这样吗?
“他知道你是谁了吗?”石霖的声音里不由得带了几分小心。
离落有些不耐了,还是点了点头。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石霖急道:“不,我想知道你呢?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
他看着离落,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渴求,甚至有些卑微。
离落蹙眉:“喜欢是什么?”
石霖愣住了。
喜欢是什么?是啊,她没有心,更本就不懂喜欢是什么。她不会再爱上血祭,当然,也不会爱上自己。
石霖不由得苦笑,这下好了,他和血祭是真正的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你还有要问的?”
还有要问的吗?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用羡慕血祭曾经得到过她,血祭也不用担心自己现在一直陪着她。因为没有用,没有用啊。
石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离落看着石霖离开的背影身形晃了晃,不由得蹙眉。她躺到床上,想到血祭和石霖,摸了摸心口那个空缺的地方。
她很不解,为什么有了心的人,就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有什么用吗?
直到第二天,离落都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庙门打开,信徒们带着胡萝卜来来往往。她就在塑像里看着他们,听他们倾诉自己的苦恼,只觉得有心的人烦恼真多。
天雪娘娘庙建在山上,离落在塑像里一眼就能望到山脚。这时候,一个女人吸引住了离落。
那个女人,面黄肌瘦,发丝散乱,身形单薄,衣服上还打满了补丁。她一步三叩首,从山脚下开始往山上爬。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爬。
上山的台阶很长,好几次,女人都因为体力不支,差点从山上滚下去。一旦滚了下去,那可是会要了命的。
从她上山的那一刻开始,嘴里就一直喃喃的念道:“求天雪娘娘大发慈悲,救救我儿。求天雪娘娘大发慈悲,救救我儿!”
直到了庙前,她的额头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离落从一开始就听到了她的诉求,直到她就这样跪着爬到了庙前,离落完完全全被震撼到了。
这座山不算矮,还微微有些陡峭。镇上的人经常来祭拜自己,来时都会走的气喘吁吁,累的半死,那一路跪着过来更是一见不能完成的事情。
可这样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却被一个营养不良的女人做到了。
不为求财,不为恩怨,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女人爬上了最后一台阶梯,此时的她,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嘴唇干裂,膝盖早就烂得不像样了。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破烂的衣衫下,是一把骨瘦如柴的残躯。
她趴在台阶上喘着气,她已经没有起身的力气了,渐渐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