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悠可不是图什么报答，原来欧向阳难为她，到处作对跟她过不去的时候，还是多亏了同事帮她的忙。如今她稍有得势，也不会忘记那些落魄时帮助过她的人呐。
不到一刻之后，礼堂的前排基本坐满，便看着会议室的大门缓缓而开，欧心悦一行拥着几个人进入了会场。被前排高个子男人们挡住了部分目光的沈云悠探头望去，见欧心悦带着的那几个中年男性，穿着干净利落，俨然是商界精英的样子，一定就是日方公司派来的代表了。
这家日方的公司最近频繁在外招标，试图通过和中国企业的合作来拓宽国际市场。但像东娱这样的娱乐公司也有很多，如何能让外商一眼看中公司的实力决心签约，是个很有技巧的问题。在这种事情上，拖得时间越长，能够拿下竞标的希望也就越渺茫。
“各位好。”其中居中的男子首先站上了演讲台，引起会堂内一片掌声。据介绍，这应该是对方公司国际战略部的代表，甚至汉语也说得非常流利，让沈云悠等人很是佩服。
看起来这位国际战略部部长在外国磨练惯了，并不像普通日本人那样啰嗦，上台来跟东娱的众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立马单刀直入切入正题，“那么这次我社诚挚地来寻求合作，还希望贵公司也能拿出同样的诚意。”
“这个自然，”台下的欧心悦也不客气，“不知道贵公司对寻找贸易合作方有什么要求。”
这位远涉重洋而来的部长先生，先夸赞了一番东娱公司业务和销售额的优秀，看来对东娱事先了解颇多，听得欧心悦愣了好一会儿。相比之下，她这个刚刚接手的新老板，对自家公司似乎还没有人家认识得深刻。
“我们也是一个多年的老企业，社长最看重的就是诚信和对读者负责的态度。说实话，这次之所以派我来到贵公司考察，其实就想弄明白一个问题：东娱是否像宣传的那般诚信？”
“当然，”虽然不知道此话何意，欧心悦还是做出了肯定的回复，“我们东娱对合作方和读者，从来都是开诚布公，从没有欺瞒的报道。”
“哦？我虽然相信总裁的话，但是，”花白头发的部长从包里拿出一份调查报告，上面竟然条条款款地列着东娱曾经做过的小道消息，包括一些后来被事实推翻的误报，“这个总裁要怎么解释呢？”
“这……”眼前的报告却是千真万确，欧心悦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问题，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那份调查报告被白纸黑字地打在了投影仪上，一时会议室里那些东娱多年的上层主管也面面相觑。这真凭实据的材料不比信口开河，况且东娱常年以这种不靠谱的绯闻新闻为卖点，对合作方来讲的确是大忌。
“那么，恕我直言，”对方那位代表见会议室内一片肃静，提出的问题也没人应答，顿了顿说道，“既然各位都没有异议，就说明这份文件上的东西是千真万确的。”
“是。这些报道的确都是东娱的记者们做出来的。”欧心悦是很想替东娱争取这份合约不假，但也不能空口说白话，如果以后被对方查出来，他们的代价和损失会更严重。
对方的部长竟有些赞许地点点头，“谢谢您的诚恳，您的诚实让我非常有好感。但是公司之间的事不是由我个人就能决定的，我们的合作问题还请容后再议。”
既然说了容后再议，那么东娱能拿下这份合约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签约公司也是像买东西一样货比三家，如果没有良好的质量和信誉，乙方兜兜转转一圈后，重新回到你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场的东娱高管们全部叹了一口气，错过了一份这么好的机会，下次可就不见得还会再有了。欧心悦也想不到，开场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自己竟然就会被一个问题击得溃不成军，很是苦恼地抓起头发来。
陪在欧心悦旁边的另一位高管，虽然心里也焦急，脸上仍然不卑不亢，“那还要多谢您辛苦跑这一趟，请帮我向贵社社长转达问候。”
“一定，一定。”这位日本代表满口答应着。话都说到这里，那谈判基本上便是没戏了。代表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和纸笔，这就要带着其他同来的人从会议室离开。
看人要走，一直坐在侧边旁听的沈云悠也着急。她明白欧心悦这些天来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机会，她都会替闺蜜后悔的。沈云悠拉了拉旁边同事的衣袖，“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帮帮忙啊！”
“这下还有什么办法……”那同事本也是打着在会上出出风头的算盘，但这种情势之下，连签约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何风头可出呢。
见根本没人回应，沈云悠一时情急站起身，鼓起勇气喊住了正要离开的那位部长，“请等一下！”
会议室中的人们皆是一愣，齐齐转头向沈云悠的位置上看过去。呦，这位不就是最近在东娱声名鹊起，无人不知的沈云悠主编吗。欧心悦正呆在台上不知所措，见沈云悠站了起来，眼神猛地一亮，心道还有机会。
日本代表果然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叫住他的沈云悠，“女士，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沈云悠既然叫住了人家，只能硬着头皮勉力一试，“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但我还想再跟您讨论一下合作的问题。”
“哦？”代表对这个年轻女子的打断很感兴趣，耐心地问道，“请问您是？”
沈云悠客气着，“别用您，我叫沈云悠，就是个东娱的小主编。今日偶然有幸能参与会议，还希望您能听听我这个底层群众的话。”
“底层群众”这个词组可以说非常有吸引力了，对他们这样资本主义公司的高层领导来说，最缺少的就是来自底层的意见。那位代表点头表示愿闻其详，“看沈主编年轻有为，想必对这件事情也有所高见，还请让我知晓一二。”
沈云悠咽了口口水，望向演讲台上的欧心悦，发现欧心悦两眼闪着光的注视着她的举动。她满心想着不要浪费闺蜜的努力，屏气凝神，用上了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高见不敢当，在座各位都是前辈，能听沈云悠一言我已经非常感激。但是其中有些事情若不能让您了解清楚，我心中觉得对不起远道而来的各位。”
若没有与东娱成功签约，他们日本公司不会有什么弊处，只会是东娱的损失，这“对不起”一言又从何而来？这位代表好奇道，“请您详细说说。”
“我想，您虽然汉语讲得极棒，令我们大家赞服，但实际上并没有对中国有更多的了解，甚至不太知晓中国媒体行业的现状。”
这话语出惊人，竟直接抨击起了对方的缺失来。在场众人都捏了一把汗，而对方代表似乎不甚介意，而是赞许地点点头，“的确，想不到被您看穿了。那么您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众人全都盯着沈云悠，留心她要怎么回答，却看沈云悠也轻轻抹了下额头，“您刚才提到的问题，也就是东娱的报道作假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算不上大问题，东娱在国内的这方面上已经做得非常优秀。”
“此话怎讲？”能够当面反驳上级的“群众”已经很是少见了，尤其是日本这样极注重前后辈关系的社会里，部长饶有兴味地听着来自不同声音的发言。
“以我国现在对娱乐报道管控方面的限制，在信息的来源方面远远做不到那么好。不仅东娱如此，就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垄断企业也都有偏差。相信您之所以用这个问题来质疑东娱，是因为它的其他方面都让您很满意吧？”
这个女孩子可不简单。不但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胆识，敢于当众质疑权威，甚至能够透过现象看穿本质。没错，他之所以用造假来对东娱提出质疑，就是因为东娱在销售额和市场占有率上都为其所看好。
“没错，敢问您是如何知道的？”
哇，没想到猜对了！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沈云悠放松地大喘了一口气，“如若不然，您也不会如此仔细地调查东娱公司，连记录也这样条条款款地详细列出来了。”
“就连我这个东娱总裁也自愧不如。”一直在台上听着沈云悠讲话的欧心悦插了一句嘴，顺便给沈云悠比个大拇指。
“哈哈哈！”这位思路有些奇怪的日本部长哈哈笑了起来，仿佛伯乐找到了千里马，“沈主编实在是人才，难怪这样年轻的年纪，便能坐到了主编的位置上。往后多多磨练几年，必有大用！”
沈云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第一次在行业里这样被人表扬，对象竟然还是个外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