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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竹马

在数年前的学生时代,在外国留学的欧向阳也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虽然他就读的那所大学偏向有钱就可以上的那种贵族学院,在国内的名气上远没有常青藤之类的响,但无论从教学环境还是多方发展上,都是一所极有影响力的高校。与一些大学城不同,坐落在荷兰没什么聚落而环境优美的小郊区。

能来欧向阳读的这所学校就读的,无一例外都是各个国家商界精英的孩子,且不说这里高额的学费令普通人家望尘莫及,就连日常学习的课程,也是平时接触不到高级管理阶层的人所读不懂的。

可以想见,在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曾是家里当地甚至全国都羡慕的天之骄子,每人都是同样娇生惯养着长大,也少受到过别人的呼喝。

按理说,欧向阳作为一个亚籍的学生,是比较难以融入这个学校的主流圈子的,多数的亚洲学生都自顾自抱做一团,建立些什么“亚洲学生会”之类,而少有耐心去迁就欧美同学的文化差异。这种行为其实少年时的欧向阳看不太惯,他凭着自己独有的情商和个人魅力,轻而易举地混上了学生会的中心去。

被一些人看作无价之宝的东西,也会被另一些人视为眼中之钉,欧向阳这种做法被一些同学看不惯,而在亚洲学生圈中被污蔑为“做作”、“趋覆迎上”之人,另他在主流圈子之外的地方名声很差。

欧向阳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他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本就是他自己来决定的,不会因为这些没有勇气之人的暗中议论,就放弃他培养自我的初心。知道这些人对他有了意见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地绕着这些人走。

同样被他们那群非官方阻止排斥的,还有另外一个和欧向阳同届的男生。这个学生同样来自A国,但跟欧向阳不同,他被排斥的原因,是他太过于“特立独行”而招惹了这些自认为主流之人的反感。

来这里学习的学生,都是来学些经营方面的知识,未来要回去继承家族产业的。那个被排除在外的男生则不同,他来到这里以后,连课也没有好好上过几次,只窝在他的寝室里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双人制的寝室,谁在做些什么另一个室友都看得清楚,当室友为了炒热气氛,把这个不太寻常的同学抖落出去,立时在人群中引爆了嘲笑的火种。大多数的家族企业没有固定的继承者,是要后代们努力去争取的,这个没什么希望的学生,以后可就会是个没出息的继承人。

虽说欧向阳向来不在意这些问题,但常常听到自己的名字和那个男生并列在一起,欧向阳也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兴趣。后来在大学任职一年之后,大家便破例提他做了学生会的副主席,那位正主席是个忙于毕业设计的大学长,所以说几乎所有事物都包揽在了欧向阳手里。

对于成为了学生会一把手的欧向阳,那些山寨组织便不敢再明面上嘲笑他,便把矛头通通指向了那位不走寻常路的男孩子,似乎每次聚会都得把他的名字拉出来批斗一番。这些消息欧向阳都听在耳中,原来他没有资格去好好管理,这回掌握了大权,他是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这不正之风。

于是在又一次听到了那些学生的讨论之后,他下定决心去找找那个男生。虽说他们是分在不同的系,但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学校生活一年以来,欧向阳竟然一眼都没见过他,这就足以让人称奇了。

他抱着前去调查安慰的态度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某天下午独身敲开了男生的门。之前那个将坏话传出去的室友早就搬离了这里,这间寝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请进。”

在欧向阳的印象中,这样一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听说也是很少出门的宅男,在独居生活的房间里,应该是堆满了各种零食和垃圾,散发着长时间不通风的味道。出乎意料地,这些都没有,在他眼中映出的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甚至要比普通男孩子的房间更整洁。

坐在电脑旁向他看过来的男生,瘦瘦高高的样子,似乎对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访客有些警惕。欧向阳还记得他当时被眼前的场景所惊,略张大了嘴巴,问那个手上都没离开鼠标的男生,“打扰了,你就是陈子霂同学吧?”

“哦。”男生好像是很久都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似的,反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听见敲门,还以为是订的比萨来了,你是哪位?”

欧向阳好笑地努努嘴,“你好,我叫欧向阳。”

“哦——”陈子霂长长地感叹了一声,眼里带着“终于见到你”的感觉,“原来是你,久仰久仰。”

欧向阳猜得到很多人都认识他,但如此直白地表示出“我没见过你”以及好意的人,这位还是第一个。

“那个……”面对这个与想像之中大相径庭的男生,欧向阳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反而是陈子霂同学坦坦荡荡,虽说声音很温柔应该是个内向的人,但接待他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在努力热情。

陈子霂给他搬了个椅子来,引他到房间里坐下,“抱歉我不常出门,家里也没屯着什么吃的。你今天过来是不是奉了学生会的令,慰问一下我这个问题少年的‘问题’?”

这人出乎意料地直白啊!欧向阳嗯嗯啊啊了几下,照实道,“我来看你的确是想要帮你解决麻烦,但是是以我个人的名义。”

他看着面前对坐着的这位初次见面的陈子霂同学,陈同学的皮肤是特别的白皙,一看就知道是不常出去见太阳的。但即使是常年窝在家中,衣服什么的也都打理得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乱,甚至身边飘散出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并不是个旁人所说的死宅男,果然谣言是绝不可轻信的。

陈子霂也对突然到访的欧向阳很是诧异。欧向阳虽不记得与他相见的记忆,但陈子霂是见过他的。这个被留学圈子里很多人diss的学生会主席,他远远地看过一眼,因为两个人的名字是常常被人相提并论的。

但像欧向阳这样出色的人,他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便知道不会有什么产生交集的机会了。常年被人挂在嘴边上的经历,让他对欧向阳也有一些同病相怜的好感,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找上门来,还说是以本人的名义。

“那,你能帮我解决什么麻烦呢?”双腿跨坐在小座椅上的陈子霂,伸出双臂来抱在后脑上,实际上还是一个比较警惕的姿势。对心理学也略通一些的学生会副主席看他这个动作,便大致知道了这是个不太好相与的人。

看一个人好不好接触,不是看他对你的话是否笑脸相迎,而是看他有没有从心底真正接受你。欧向阳犀利地觉察得到这个和他一般大的男生,是个很排斥与陌生人接触的类型,要想真正了解他的内心,只能从感性上着手。

在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上坐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欧向阳除了学生会中大大小小的事物,还要关心一下每名成员的发展问题,也是操碎了心。不过幸而有在学校里的抗压锻炼,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全知全能的欧氏大公子来。

欧向阳坐在座椅上,是个距谈话者控制在心理学上的安全距离,并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来,以获得对方的好感,“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在心理咨询这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咱们可以聊聊。”

“我又没有心理疾病,为什么要聊?”陈子霂往后靠坐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位初次对话的同学这样的说法有所不满了。

“不是这个意思,心理咨询并不是针对有疾病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产生心理烦恼的人放松心情而已,我们就把互相当做正常的朋友聊聊就好?”几乎每个初次听说的人,都会对心里咨询有所误解,欧向阳尽力向他解释着。

对这位学生会主席,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亲自来访,陈子霂是很受宠若惊的。他激动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刚才的话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也好的,麻烦你了。”

这位同学还是挺配合的,那么欧向阳就直接放下了学生会主席的架子,就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去问他,“你怎么总是不去上课呢?”

“干吗去,反正我家花了钱,不可能会不让我毕业的。”陈子霂对他的状况很是自信,“我又不想学习那些东西,去了也是浪费时间,干脆不要到教室里占你们的座位啊。”

果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欧向阳疑惑道,“听说你是独生子吧,你不想学习这个,以后的家族企业由谁来继承?”

陈子霂对此轻描淡写地,“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堂兄弟姐妹啊,他们不也照样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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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