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看看就没事了。谁都会有死的那一天，也会像这些尸体一样。只不过我更希望我们可以上绝大部分人一样能够寿终正寝，然后安安静静的在殡仪馆里的，而不是躺在手术台上，任法医解剖。”
韩凉抚了抚手臂上的那些鸡皮疙瘩，“**，你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渗人的话？”
“估计最近比较敏感。”江一沁把报告打完之后，又重新校对了一遍，进行了保存。
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问道：“你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心理素质也不差，怎么会紧张到晕倒的程度？”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晕倒前的几天总有种很恶心的感觉，但是我那几天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吃的都跟平常一样，但是老是觉得恶心。然后越靠近述职，我就觉得紧张，心跳有一次都达到115。我都吓坏了，东西也吃不下，又不敢告诉别人。”
江一沁闻言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但是又吐不出来？”
“嗯，刚开始有这样的情况，后来就开始厌食，看到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最后心跳会加快、冒虚汗。”韩凉看着江一沁，“**你怎么知道的？”
“我昨晚也有这样的感觉，昨晚我以为只是看到那些尸体太恶心了，所以才有这样的生理反应。按照你这么说，很可能不是其他的原因。”
韩凉一惊，小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局里出了内鬼？”
“现在还不好说，那你经过这几天的治疗有什么改善吗？”
“现在感觉好多了。”韩凉偏头想了一会儿，“你出现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你闻到了恶臭，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是人正常的心理反应，就算我们做个排异测试也不可能避免。但是我从现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外因，那几天也没有什么特别恶心的尸体，在局里也没有闻到恶臭。我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什么？”
江一沁想了想后，“这些天你先继续观察你的身体反应，有什么异常情况你及时跟我说。”
这个案子果然如他们所料，调查得非常顺利。
在当天下午3点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两位死者的身份。
两位死者都是结过婚的，并且在同一个单位上班都是学校的老师。
他们的配偶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当江一沁看到男死者的妻子是一位外科主治医生的时候，案子基本已经确定了。
当晚就实施了抓捕。
第二天，江一沁上班时听刑警队那边的人说，他们赶到犯罪嫌疑人的家里时，犯罪嫌疑人还很有闲情的在家吃烛光晚餐，她的对面坐着了一个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的身高比例跟真的一样，跟那名男死者身高比例一致。
江一沁听到这里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懒得继续听他们的八卦了。
当她正打算把两份死亡报告的最终版做好之后，便接到了刑警队那边的电话。
江一沁以为是案子有变，连忙接起来，“是不是案子有变动？”
小陈郁闷地说道：“犯罪嫌疑人看到我们都是一堆男的，就不愿意跟我们说，现在局里的谈判专家和犯罪心理的医生都出去了。沈队让你过来帮忙审审，看能听到什么变态的理论。”
“能换别人吗？我实在不想听这么黑暗的东西。”江一沁想也不想地拒绝。
“其他的人没有审讯的资格。”
“好吧。你们等等，我等会儿过去。”
江一沁挂上电话后，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说实在的，她对这类型的案子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按照她目前的了解，这个犯罪嫌疑人有九成是故意的，而且还属于理性杀人。
这种人有着精密的专业知识和技术水平，要犯罪或者杀死一个人实在太简单。
她实在是不想听一个差不多是她同行的人谈论如何杀死自己的丈夫和丈夫的同事。
就算是情杀也不行。
江一沁最后还是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坐在审讯室里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的衣服、神态都不像是一个罪犯。
她看起来很平和、单纯，圆圆肉肉的小脸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成年人。
她闭着眼睛不知是在假寐，还是真的在睡觉。
江一沁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闭目养神的女人听到了响动睁开眼，看到是江一沁眼里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很纯粹又明亮，却让江一沁有些不寒而栗。
女人轻声道：“我知道来的会是你。”
“是吗？你猜的还是你经过精密的计算得出来的结果。”
“你认为猜真的能对吗？坦白说，我不相信巧合这样的东西。我是理科生，我相信一切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女人露出一抹害羞又骄傲的神情。
江一沁平静的看着她，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江法医。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莫颜，今年三十岁，是一名外科医生。我从小到大都非常优秀，做什么都会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夸奖。我以为我很完美，实际上我也确定我挺完美的，很多人对我只能羡慕嫉妒恨。因此，我在成长中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别的女孩怎么生活、交友、谈恋爱。但我很享受那样的目光，我也觉得我有这个资格让别人羡慕。于是我更努力，把那些人远远的甩在我身后，让他们永远都只能仰望我。直到我遇上了那个人，我才知道我曾经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莫颜说完抬头看着江一沁，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你知道，作为一个理科生，我要去学那些诗词歌赋、古今中外的历史有多难吗？但他完全不理解，他跟我说我不理解他，他跟没有共同语言。所以，我们结婚后，他每天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次回来都对我大呼小叫，嫌我做的饭不好吃，嫌我做的菜不好吃，嫌我不会打扮，嫌我工作不好，嫌我身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刚开始我也以为我这么的一无是处这么的让人无法接受。直到我看到他跟那个女的在一起，我才发现原来不是我不够好，而是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莫颜的眼睛里闪过困惑，不解地看着江一沁，“他不爱我，他跟我说明白就好了。可我质问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肯说，还说我胡搅蛮缠、疑心病重。最后他还打我……”
江一沁很专注地听，突然听到莫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莫言冷冷的笑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打的吗？我们住在他的学校里，他知道打脸或者打其他看得到的地方会丢他的人，所以他专挑衣服遮挡的地方打。每当我提出离婚，他就打得越狠，还强迫我拍了我的裸照。但是他到外面的时候，又总当着别人的面搂着我，假惺惺地说他娶了一个好老婆，非常给他争面子，他不愿意离婚，死都不愿意，所以我成全了他。“
“你这么做对你没任何好处。“江一沁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很久才吐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你说的没错，可我真的不想活了。每天在这样一个人渣的阴影下活着，早就没意思了。当年我不应该选择他那样的人，所以我在他的眼睛上缝了两颗扣子，代表我当年的眼瞎。”
“你知道，你做了这件事你面临的惩罚会是什么吗？”
“死刑、死缓还是无期徒刑？”莫颜轻飘飘的问道。
“我现在也无法回答你，我想知道你做这件事的过程中，你是怎么么想的。据我所跟你在他们身上都划了108刀，没有哪一刀是特别致命的。这表示你是有意折磨他们，你的行为构成了恶意伤人、杀人。”
“没错。但我那时真的很高兴，我没有什么精神不正常。那时候是我结婚之后最正常的一段时间，他们死后我也不后悔，我觉得世界特别美好，但我最近开始不安了。我觉得我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的家人过了两个月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那个女人的老公也不知道他的老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那时候我才想到，其实悲惨的不只我一个人，他们也很悲惨。因为居然没有人，真正的关心他们，连他们的亲人、配偶也这样。就像我现在进了局子，被执行死刑我的家人也可能不知道我到底去哪儿了，也不知道我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这种悲凉，你能明白吗？”
江一沁心里一阵哑然，随后才说道：“你有抑郁症，你自己知道吗？”
“我很健康，我没有任何问题。我的行为我可以自己做主，我很清醒。”莫颜反驳道。
江一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打量着莫颜单薄、瘦小的身躯，“你是怎么把他们的尸体埋到地里的？”
“你不相信我可以做到吗？我可以的，只是我想做，没什么事是我做不到、做不好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莫颜语气很激动，如孩童般的脸上满是执着与渴望得到信任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