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至煜的目光却从头到尾都没落到玻璃棺里的那具女尸身上，而是黏在了江一沁的脸上。
看到她小脸儿上有明显的黑眼圈，他的心里就忍不住一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异常平静地打了个手势。
秦传优看到出现在程至煜身后的人。
前一刻还平静的脸，顿时有些僵硬。
程至煜目光冰冷地看着秦传优，“把江一沁还给我！”
“戏还没演完，最重要的主角怎么能走了呢。”秦传优笑道。
他手里的枪口越发地抵进江一沁的太阳穴。
江一沁只觉得枪口抵住的那一小块皮肤火辣辣地疼，身体也因为后仰的姿势，十分的不舒服。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程至煜，不想让他担心她。
卫离从程至煜身后走来。
江一沁看了她的脸半晌，才认出来她是当下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女星，签的经纪公司就是秦传优的传媒公司。
卫离肉乎乎的小圆脸跟当下娱乐圈满是锥子脸相比，非常有辨认度。
她拍摄的也不是偶像剧、仙侠剧，挑的剧本也多半是历史正剧，给人的感觉非常的正面和阳光。
卫离走到秦传优三米之遥的地方停下，“传优，你放了江法医吧。”
“走开。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可能没我的事，我爱的人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我还要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吗？”卫离颤声道。
秦传优脸色难看地看着卫离，“你知不知道这里有摄像头？”
“有又怎么样？如果你出事了，我在娱乐圈做什么？”
卫离说着，朝秦传优走了过去。
秦传优拉着江一沁往后退去，直到抵到了那个巨大的玻璃棺。
江一沁脸色有些发白，她明显地感觉到自从卫离出现后，秦传优的情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而秦传优握着的那把手枪已经拉开了保险栓，只要手抖轻轻扣动一下扳机，她就会脑浆迸裂。
因此，她一边屏息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分神留意秦传优的情绪。
程至煜脸色苍白不已。
他情愿去换江一沁，也不宁愿什么事都不能做地牵扯着秦传亿的注意力。
他此时要是不出现，秦传优的情绪就会更失控，甚至以伤害江一沁来逼他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选择第一时间出现在秦传优面前的原因。
这也意味着他失去了正面对抗的自主权。
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其他人。
小陈和蜘蛛悄无声息地穿棱在空地的四周，把埋伏在空地周围的秦传优的人解决了。
沈尉在不远处不断地根据秦传优变换着狙击的位置。
秦传优仿佛察觉到有狙击手一般，不断地变换着方位，让沈尉一时间无法准确的锁定目标。
击毙目标是最次的一种选择，但秦传优如果伤害到江一沁，击毙他就是势在必行。
沈尉紧抿着唇，目光犀利地看着枪把上的扫描仪，把扫描仪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他的目光在江一沁身后的玻璃棺上顿住了。
他把焦距调近了一些，再次仔细地看着玻璃棺上的那具女尸。
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具女尸手部的部分。
那分明是白骨。
一旁的林先觉察觉到沈尉的异样，用特制地望远镜看向沈尉所看的方向。
随后他的目光也是一顿，无声地给沈尉打了个手势。
沈尉了然，轻轻敲击了一下无线电。
空地上立刻传来一声枪响。
空地上的四人都被枪声吓了一跳，而这枪声却不是打在任何人身上的。
紧随着枪声的是玻璃清脆的声响。
江一沁和秦传优身后的玻璃棺顿时哗啦一声碎裂了。
程至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在秦传优怔愣的那0.05秒的间隙将江一沁拉至他自己的身后。
江一沁也在程至煜行动的那一刹那伸手点了秦传优侧腰的一个穴位，让秦传优的身体有了片刻的麻木。
这至关重要的一点点时间，瞬间就扭转了整个局面。
秦传优的反应也很快，迅速抬起了枪。
程至煜比他更快地抬枪指着他。
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朝着彼此对指着。
谁都不甘示弱。
卫离见状扑到秦传优面前，为他挡住程至煜的枪口。
卫离脸上充满了祈求，“程董，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伤害他。”
程至煜看着秦传优，如黑曜石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思绪，“传优，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秦传优冷冷地笑道：“早就来不及了。从我开始加入这件事以来，我就没有退路了。”
“你当时完全可以有别的选择，是你自己一路往死路上走！”程至煜淡声道。
“没错。我从知道爷爷奶奶的事情之后，我就对这件事充满期待。我在秦家过得很糟糕，明明都是小时候没有了母亲，为什么我们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为什么所有人都捧着你？你没有因为秦美茹的死而受任何的苦。可我不一样，我妈妈秦月茹跟你妈妈秦美茹就差一个字，为什么就这么不一样？她为了陪奶奶，招人入赘。可为什么我奶奶就不能多看我爸一眼？连正常的辈份、称呼都要被换？！我得叫我本来应该叫做外婆的女人叫奶奶？！而那个老女人，逼死了我妈之后，又逼死了我爸！她有什么资格那么做？！”秦传优恨得咬牙切齿，“她早就该死了！她跟她那个早死的男人就是一对丧尽天良的畜生，死有余辜！表面上看人模狗样的，内里已经烂出了脓血！”
江一沁听得一阵哑然。
程至煜沉着脸，但还是悄悄地在身后打了一个手势。
几声枪响过后，那几个正在运转的摄像头应声而碎。
秦传优脸上出现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程至煜看了那几个摄像头之后，说道：“所以你也恨我？”
“没错。我在宁清悠身上注射尸毒就是想让她过渡给你，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根本没碰过她！你是不爱她，还是洁癖到这个程度了？”
藏在黑暗里的宁峰顿时瞠目欲裂，他抬起手上的枪就要开枪，被陈队制止住了。
“法律会制裁他。”
宁峰眼眶几乎要瞪出血来，浑身激动得一直颤抖。
他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浮现着宁清悠没有一点生死的尸体。
那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啊。
程至煜冷冷地看着秦传优，“你恨我，可以冲着我来，伤害那些无辜的人有意思吗？还是你怕直接对上我，你会输？”
秦传优脸色青白地看着程至煜没有说话。
“你伤别人，我不会怎么样。这次你动了你不该动的人。”程至煜说着，面无表情地开枪。
枪声一落，传来江一沁与卫离的惊呼声。
只见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中，秦传优持枪的手流出汩汩的血。
而秦传优手里的枪已经四分五裂了。
原来程至煜把子弹射进了秦传优的枪口里，枪身应声而裂。
而子弹因为惯性已经扎进了秦传优的手里。
秦传优痛哼了一声，被卫离挡在身后。
卫离大声道：“程董，不要再伤他。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事，都应该由法律去判决，求你放过他！我愿意偿还他对你造成的损害。”
卫离说着，把目光放到江一沁的脸上，“江法医，传优对你造成的精神伤害，我替他还。不要让程董伤他！”
秦传优一把将卫离推开，“滚开！少丢我的脸！”
卫离被秦传优推了一下，跌落在地，手被碎裂的玻璃割伤了。
江一沁在沈尉等人的帮助下解开了绳子，她扶起卫离，对秦传优说道：“你渴望的不是别人对你好吗？现在有一个对你好的女人，在你落迫的时候还愿意为你分担责任，你为什么又退缩了？你恨别人，伤害别人，是觉得别人都对你不好，认为他们不懂你的好，不够珍惜你。现在有人愿意珍惜你，你又害怕什么？”
秦传优脸色青白，痛苦地闭上眼睛。
江一沁避过地上的玻璃走到那个碎裂的玻璃棺上，伸手撩开那样式繁复又古朴的衣袍，露出一节白骨。
江一沁又要掀开其他的地方，被林先觉给阻止了。
“姑奶奶，动作小一点。”林先觉已经换上的白大褂和无菌手套，俨然是要大干一场的节奏。
江一沁看着秦传优，平声道：“我一直很疑惑，我们对尸体保存的方式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了吗？我看过大量的资料，也做过大量的实验，都没有足够的理论可以支持，也无法实现尸体在常温上可以保持不腐不臭。”
林先觉站在玻璃棺旁边，动作比江一沁还简单粗暴多了。
很快就把那具女尸给扒干净了，所有人顿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江一沁抿了抿嘴，果然像她所预料的那样。
那具女尸除了衣服遮掩不到的地方都是白骨，只有脸、脸与脖子过度的地方肉。
而那种感觉也不似真实的尸体感觉。
如今逼真的真人娃娃和道具工场都可以做出以假乱真的效果。
卫离半蹲在秦传优身旁，震惊地看着玻璃棺的方向，一脸不敢置信，颤声道：“传优，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出实情吗？”
秦传优嘴唇也有轻微地颤抖，但什么话也不肯说。
江一沁走到玻璃棺前看了那具尸体，然后朝程至煜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