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马车行在官道上，入夜之后，大街上略显冷清。
偶有老鼠穿街而过，吓得车夫勒紧了缰绳。
“现在这世道，真真是越来越完了。昨日还车水马龙的提督街，如今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连个倒夜壶的人都看不到！三小姐您瞧瞧，附近的百姓都搬走了，似乎是逃亡一般。人人都说，是瑞王爷害的，还有人说，当日火烧提督街，无辜枉死的那些贡生回来索命了。反正说什么的有。”车夫言到此处，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唉……都是太子爷给闹的。”翠芝接过话茬，却默默地望了望初一。
“您加快速度，父亲知道我出来，估计这会子正担心呢！”初一随便找个由头，只想快些回家。
到了尚书府的大门口，初一见一个叫花子靠在墙上，不肯走。几个小厮在旁边轰，仍旧不得功法。
“你这老叫花子，真真是太奇怪了，好好的路你不走，偏偏宿在我家墙根底下。若是让人瞧了去，还以为我们尚书府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呢！”小厮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皱着眉轰赶老叫花子。
“怎么了？大半夜的喊什么？”翠芝下了马车，低声问道。
“回翠芝姑娘，您看看这老头，也实在是太烦人了。他就靠在我们尚书府的大门口，死活不肯走。我们拿了馒头他不吃，给了水他不喝，这会儿又和我们装神弄鬼，一会儿口吐白沫，一会儿翻白眼，真真是花样百出！”小厮也觉得委屈，不免抱怨了几句。
“让我看看。”初一打断了小厮的抱怨，笑着道。
小厮挠了挠头，挡在前面道：“三小姐，此人行为乖张蹊跷，您千万不要对他动恻隐之心！您再看看他的穿戴，一看就是逃荒而来的刁民！”
“刁民都写在脸上了吗？为何你脸上没有刁民二字，本小姐倒觉得你更像是刁民！”初一斜眼瞪着小厮道。
一众奴才都掩嘴而笑，不敢造次。
那小厮只好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老人家，您家住在何处？”初一蹲下，颇为亲和地问道。
那老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地望着初一，胸口剧烈地起伏。
初一觉得情况不对，这才搭了老人家的脉。
这一诊脉不要紧，初一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小姐，您怎么了？”翠芝也察觉事情不对劲儿，心脏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众人站在原地不动，就是害怕这老叫花子有什么顽疾，若是沾染了此人，定没什么好下场。
“把人抬回去！”
“三小姐吩咐你们，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管快帮忙抬人？”翠芝大吼一声，几个奴才这才动了起来。
“三小姐，如何了？可是什么疫病？”翠芝见多识广，难免联想到提督街的异常情况。
“找个腿脚利索的奴才，去通知瑞王爷和梁大人到府中一聚，我有要事相商。”初一神色慌张，让翠芝也跟着着急起来。
“奴婢这就去办！”翠芝退下，初一跟着奴才们朝着偏厅而去。
外面乱成一团，惊动了尚书府的几位主子。
欧阳锋疾步走出正厅，颇为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抬着的人是谁？”
“启禀老爷，有个老叫花子躺在我们尚书府的门前，初一小姐刚好路过，就把人给带回来医治了。奴才看着，这个叫花子好像是中毒了。”管家垂手立在一侧道。
“走！去看看！初一这孩子，就是心肠软，最见不得这些事情。若是我们能帮忙的，就尽量帮帮那位老人家就好。”欧阳锋笑着道。
“你们都出去，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初一遣走了几个奴才，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欧阳锋推门进入，却见初一神色慌张。
“发生什么事儿了？可是这位老人无药可救了？”欧阳锋凑上前来，担忧地道。
“爹，此事非同小可。他不是瘟疫，是被下毒了……”初一皱紧眉毛，低声道。
“一个叫花子，什么东西都捡来吃的，指不定吃错了什么，也是人之常情……”欧阳锋想得简单，未曾把提督街百姓离奇死亡之事与眼前的叫花子放在一起思量。
“爹，提督街……”初一不禁提醒道。
“你是说，提督街的百姓不是瘟疫，是被人下毒了？”欧阳锋眸中一紧，不由得连连摆手。
“爹，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通知瑞王爷了。这位老人家定是中毒了，而且还是西域的蝎子毒。”初一精通毒理，对此事胸有成竹。
“你确定？”欧阳锋正色道。
“女儿确定，您看他的穿戴，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人。他身上的荷包已经被人给抢了，估计是逃跑的时候毒发，这才就近靠在了我们尚书府的外墙上，被我们府中的小厮给发现了。”初一觉得此事更加蹊跷。
金陵王已经伏法，太子一党的各位大臣悉数被剿灭，断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是放眼望去，提督街都死了几百人了，如此大规模的死人，初一只想到瘟疫。
没想到见到眼前的病患，才推翻了初一的一切猜测。
“唉……真是造孽啊！下毒的人怎么如此心狠？都是爹生娘养的，下了如此黑手，会遭到报应的！”管家看着老叫花子，不由得连连摇头。
“如今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还要请瑞王爷和梁大人确定一下才好。此毒具有浓烈的蔓延性，若是沾染上病患的体液，粪便甚至衣物，都有可能中毒。拖得长久不加以控制，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会死得悄无声息。”初一言罢，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尚书府绝对不能中毒，吩咐下去，把此处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入内。初一，你等着瑞王爷前来，定要保护好自己。你们，找来府中的郎中，看看能不能解毒？”欧阳锋慌乱起来。
“老爷，您被忘了，初一小姐就是最好的郎中。”管家在一旁提醒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