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平稳的嘟嘟声，响了许久，没有人接。
顾雨霏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又在上边不知道在拨着什么号码，只是她的动作很急，很急，就这样蹲在医院走廊的墙边，整个人仿佛着了火，手指不停的按着，停不下来。
“雨霏，我只是建议孩子的父亲到场，这对卿卿来说至少是安慰的，你不用这样，孩子的父亲并不是能挽救她的生命，雨霏，你听我说……”林启城弯下身，伸手以着保护的姿态将她抱住，却感觉到她浑身的颤抖，他低下头，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妈妈，你先冷静下来，虽然下了病危通知，但是我没有放弃她，我们都没有放弃她，你别这样。”
“无论怎样都好，我的确不能让我的女儿再遭遇任何的不公平，我再难过，再恨，再难受都好，可是卿卿想要爸爸，好，我给她爸爸……我把爸爸还给她，我让爸爸来，我的女儿会活下去的，我的女儿一定会活下去……”她一边颤抖着说着，一边将电话拨到了秦慕琰在美国的其他几套公寓。
他在美国除了那栋别墅之外，没有置办太多的房产，在波士顿也只置办了两套公寓，有一个公寓没有人接，她再打另一个公寓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就在她以为依然没有人接时，终于，电话通了。
听着那边电话被接起的声音，顾雨霏整个人便紧紧的绷住，双手紧握着手机，刚要开口，却听见那边传来一道细腻甜润的女声。
“喂？”
心，在刹那间坠入无底的深渊，她放下一只手，单手握着手机，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么会是你？”
林启城见她脸色白的不像话，皱眉看她，但是也知道她的电。话通了，便没有出言打断。
那边的宁愿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空荡荡的公寓，这间公寓是她母亲离开时，拖秦慕琰给她安排一个安全的住处，秦慕琰说他在这边有套公寓装修之后一直没有住过，可以让她暂时住过来，离公司也不算远，所以她就一直住在这里。
只是让宁愿很意外的是，她竟然会接到顾雨霏打来的电话。
听着顾雨霏有些干涩的声音，她骤然想起之前在顾氏门前让自己备受羞辱的场景，还有，顾雨霏不是说要离婚吗？那现在打电。话过来，听见是她的声音，怎么声音这么惊讶，这么干涩？
终究也是个谎话连篇的女人！
宁愿顿时挑眉，笑着靠在沙发边，拿起桌上的果盘，往嘴里塞了一块果肉，然后笑着说：“你认为呢？不然应该是谁？”
顾雨霏深呼吸了两口气，忍着想要挂断电话的冲动，卿卿还在病房，她要忍！
“秦慕琰在哪里？他是不是回美国了？如果他在你那里，麻烦宁小姐让他接一下电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没有让对方听出她嗓音里隐藏着的颤抖。
宁愿顿了顿，视线从窗外瞟过，看向不远处屹立着的秦氏办公大楼的楼顶。
自从上次她去顾氏闹过之后，秦慕琰虽然没有出面，但却让徐伍成直接给她安排了休假，当时徐伍成说的话她还记得，显然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别再出去胡闹。
那之后她更也从没见过秦慕琰，打电话找他时，十次有八字无法接通，终于通了，他却都只是淡淡的一个“忙”字来打发她。
本来宁愿以为秦慕琰对顾雨霏这个老婆是没什么感情的，不然他们两人也不会决裂到那种地步，可从这之后在她看来，一切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
“他有没有在你那里？”见宁愿不回答，顾雨霏单手纂成拳，咬牙急问：“我有急事找他！”
宁愿一想到顾雨霏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嫁给了秦慕琰，心里就一片泛酸，听着她一边急切的催问，她本来想脱口而出的实话却是硬生生的憋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浴室，甜笑道：“他在洗澡，不太方便接电。话哦，雨霏姐你还是换个时间打来吧。”
林启城听不见顾雨霏电。话那边的通话内容，只是看见顾雨霏忽然笑了一下，却是笑的莫名的让人觉得诡异。
然后，便看见她缓缓放下手机，一点一点的站起身，仿佛忘记他还在身旁一样，直接转身便朝卿卿所在的重症监护室走去。
“雨霏？”她的表情冷的让人不寒而栗，林启城像是意识到她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打击，想要唤住她，结果声音刚一落下，便只见眼前努力将自己站成一棵苍天大树的女人忽然如断了的弦一般倒了下去。
“雨霏！”林启城惊唤，迅速伸手捞住她软软下坠的身体，却见她整张脸死白一片，全无意识的任由他抱住，双眼紧闭。
“雨霏！雨霏！”他一脸焦急的看着她，接着双手将她打横抱起，迅速抱着她去其科室检查。
四十分钟后——
林启城站在普通单人病房的病床边，在护士递来的本子上签了些字，然后示意护士出去。
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看着情绪已经连续紧绷了好多天，终于在四十分钟前崩溃昏迷的女人，他看了她许久，才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摆弄了一下她正在挂着点滴扎着针的那只手，再又微微探身去抚开她另一只手。
却是在翻过她那只手的瞬间，才看见她手心里被指甲狠狠刺破的几乎快要快翻的皮肉。
他刚刚只顾着给她检查大脑和身体的一些状况，她身上的衣服颜色偏暗，手上的一点血落在衣服上他都没注意，这才发现她手心里的伤。
她刚刚在打那一通电。话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医生，您的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对方说他是你堂哥。”刚刚离开的护士敲门进来，小声说。
林启城示意那护士别再出声，点了一下头，之后将顾雨霏身上的被子向上盖了盖，起身走出去关上门时对那个护士说：“别吵醒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怎么睡觉了，让她睡吧。”
护士点点头：“好。”
电话是林启凡打来的，最近顾氏有几个大的生意要谈，林启凡忙的没日没夜的，而国内这边没有人跟他提过这边发生的事情，只是刚刚林启凡趁着有空，给顾雨霏打来一个电话，结果她却一直没有接，林启凡的电话才打来到他这里。
林启城没有将这几天的事情太过详细的告诉他，只说卿卿病危，恐怕熬不到明天下午。
林启凡说他今天晚上赶过来，林启城没有阻拦，只是在挂断电。话之前，忽然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即使濒临崩溃，却仍然一滴眼泪都不肯掉，我甚至不顾咱们堂兄弟之间的关系，甘愿把怀抱都借给她了，可她偏偏不需要。堂哥，这种不像女人的女人，你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那边正要挂电。话的林启凡僵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该不会……”
林启城单手插在白大褂的衣袋里，笑了一下：“跟自家兄弟抢女人是不是不太道德？”
“你给我把眼睛放在别处！我晚上就到！看住她，别让她出事。”林启凡忧心忡忡的挂了电。话，单手抚上额头。
卿卿那孩子，恐怕熬不到明天下午……
这句话盘旋在他耳边，林启凡长深吸了一口气，陡然起身拿起坐椅上的外套便快步走出办公室。
林启城有个手术要做，只交代护士照顾顾雨霏，还有重症监护室那边也由他亲自安排的人过去看护。
做完手术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他换掉沾血的衣服，收拾了一下，直接去了顾雨霏所在的普通病房。
推开门进去时，病房里是漆黑一片，灯没有点亮，但就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站在窗边的那道身影。
抬手在墙壁上摸了一下，打开灯，见是顾雨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因为重症监护室现在她没法进去探视，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似乎就这样站在这里许久。
“好些了没有？头疼不疼？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林启城关上病房的门，走过去。
然而站在窗边的人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
直到他走进，才注意到她是在看窗外，在夜空里的星星，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眼神虽不空洞，但却没有什么光亮，只是暗暗的一片。
“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熬垮了，如果连你都坚持不住了，那卿卿又要靠谁来给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听见林启城的话，顾雨霏的眼睛动了动，只是转过头来看看他，再又沉默着低下头，看着在窗台上放着的那份病危通知书。
“如果一个人用十一年的时间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甚至遍体鳞伤的蠢事，是不是很可悲？”
林启城不知道顾雨霏曾经的故事是怎么样的，但却隐约能猜得到她这话中的意思，他只是勾了勾唇：“如果你走错了路，可以回头，也可以换一个方向，既然错了，干吗一定要坚持走下去呢？”
顾雨霏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她看了多久，林启城就靠在窗边看了她多久。
直到她缓缓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之后，听见她用着很淡很淡的声音说：“薇娜，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明天一早寄到秦氏总裁办公室，越早越好。”
林启城当急眉心微拢，却见她同时放下电。话，只将视线落在窗台上的病危通知书上，澄澈的眼底漆黑一片，仿佛见不到底。
三天后——
G市某私人医院。
重症病房的人终于脱离了危险期，被护士七手八脚的送到普通病房。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抢救和几天的危险期，秦慕琰如同整个人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一样，躺在病床上，想要起身，结果腹部和肠胃部便绞痛的他整张脸煞白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