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懒洋洋的音色，听起来就是超级可爱的感觉。
“考完了？”他强压住心底的兴奋。
“啊。”
“怎么样？下午答得好不？”
“不好，不会。”果然是和中午如出一辙，也是周墨桐意料之中了。
“没事儿，肯定过。”
“不可能。”她开始抬杠。
“万一过了呢？”
“还没会到二三分之一呢。”
“唉，没事儿。”他说，对她这副喜欢抬杠的样子又好笑又没辙。
“我现在，坐车就颠一下，我都吓得要死。”
“你怎么还做病了呢？”
“废话，你试试。那么吓一下谁能淡定得了？”
“我可不试。行了，别怕，就当做了个梦。”
“但愿我能活着回去。”她丧气地说。
“瞎说啥啊，这孩子。”
“我现在坐车真害怕。”她说。
从声音里也听得出那种感觉，感同身受，可是嘴上还是要继续安慰她：“不能啊，都坐这么多年车了，不是都没什么事？出一次事而已，忘了吧。”
“呵呵，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死亡，上一次听她提起，还是在失去了她那只可爱的小猫的时候。
“这么悲观呢。”
“我还活着就很开心了，怎么悲观，要死了不也那么地了么。”
“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人还是很坚强的，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就一瞬间的事，后车要再快点，我就不可能在这跟你说话了。”
无论如何，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一时无言，他竟也调整不好心情，来应付那种尴尬了。
“怎么了？”这次轮到她对付那尴尬的空白了。
“啊，没事，别想了吧。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比万分之一还小呢，这次没事就是万幸，说明你福气大呢。好了，我去做数学题了。”
“嗯，拜拜。”
挂断电话，仍然好久没有平复之意。
原来，距离失去她这件事，一直这样近在咫尺。
在川流不息的马路，在摇摇欲坠的建筑工地，在一次次新闻报道的食品问题，不仅仅是高考。
人生本就是错综的存在，就像学了立体几何之后，才渐渐明白，我们生活的这个三维世界里，原来相交，是一种如此难得的特别关系。有多少线条，无论如何弯曲，最终都只能异面而行。
九点的时候再次看到凌若萱上线，“到家了？”
“嗯。到好久了，刚才吃饭么。”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只是他真的很忐忑，可又告诉自己，有句话说：“尽人事，听天命。”他要做的，他能做的，只有把握好高考那个分岔路口。
一定……一定要和凌若萱考到同一所大学去啊。
……
校园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可能没有那么精彩，因为无论生活里发生了什么，到了上学日，一切仍会如常。
虽然车祸的那个夜晚，他在她惊魂未定时拨去的那通电话，似乎真的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前天晚上还收到她打来的电话，简直让他喜出望外，好像校门口常卖的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剧情，也许凌若萱对他真的有那么一丝半点的依赖。可是回到学校，在走廊里偶然遇到以后，仍是和往常一样的——
“嗨。”
然后另一边微微笑，抬起手动了动手指，打过招呼便擦肩而过。
好像周末刚刚发生过的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亦或是仅仅是他的一场梦——本来就是美丽得那样不真实的事情吧。
果然又只是他的痴心妄想而已，周墨桐有些落寞地想着，正往十四班走过去的他突然意识到，刚刚遇见凌若萱，明明是在文科班教室的那一面，往他们十八班去的方向。
她去那边做什么？印象里凌若萱来文科班的时候并不多，又是去蹭无线网吗？大概也不过是以那个名义，找陈自强吧？就像他多少次来十四班，也都是以各种子虚乌有的理由，为的不过是顺便远远地看上一眼凌若萱罢了。
他在心里早已大致猜测到。
但仍然不想承认，告诉自己她很可能是去找“狗崽崽”了，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那家伙了，到了这样的时候，艺术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体育生也是，不过班上几个体育特招进来的似乎最终都放弃了继续考体育。
“那个，那个P4，用完了吗？”周墨桐一半身子靠着十四班的门框，一边问馨馨。
“啊？你说那个啊？已经还给凌若萱了。”
其实，本来他是想要回来，自己好好看看的。顺便把凌若萱存在里面的照片保存下，那个被她自恋地命名成“美美册”的文件夹里，都是她上次发在相册的艺术照，只是和空间里比起，更大、更清晰了些。
还可以在自己想见她却找不到理由的时候为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如果她恰好忘记了要，还可以一直留着，做个念想，以便缅怀。
“哦，那就行。”连遗憾也不露声色，其实是周墨桐的家常便饭。
懊悔地回到教室，然后继续一整个上午的无聊课程，第二节下课的时候陈自强还来找他，问要不要同去十四班，周墨桐拒绝了，陈自强又是一阵软磨硬泡，周墨桐还是拒绝了，选择直接下楼找徒弟阿田遛灵感了。
午休前最后一节的数学课，小玉又一次站到了最后面听课，在他的旁边。和上周是同样的一堂数学课，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存在一些默契一般，可是周墨桐早已不敢对这些事情多想。
他坐了一会，也选择和小玉并排而站，总觉得这样子仿佛有些特别的感觉。不过过了十分钟，小玉就直接霸占了他的座位，让周墨桐又是苦笑又是好笑的。
而几乎绵延在整个下午的自习课末尾，陈自强来辅导室找到了正做数学题的周墨桐，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什么啊？”
“大头和韩笑要在北门卖孔明灯，让我去帮着卖。”
“哦，那你就去呗。”他想起凌若萱之前转发的，卖各色孔明灯的状态，好像是什么心形的孔明灯，当时他还考虑过，要不要为凌若萱放一个，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但现在也过去了好几周，没想到还没有卖完，真不知道最近到底有那么多需要放孔明灯的节日么？
“你去不？”
“我去干嘛？”他说，然后继续低头做题。
果然，凌若萱就是凌若萱，不像他，面对不喜欢自己的凌若萱，他只会选择陪她聊天，没话找话，送一些根本不会有回音的礼物。
可她却真的可以找到能够创造交集的事情。
“那我也不去了。”
“这事你问我干什么？”周墨桐有点不高兴地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可担心凌若萱觉得自己在阻挠她呢。“她们找你，你就去吧，也死不了人。”
结果晚课前那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周墨桐还真的看到若萱和韩笑来找陈自强，不过他一直推脱说不去。
其实心里倒很想接替他，陪她们一起去，但太清楚这不过是凌若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计划。
晚课的时候照旧像个小跟班似的，跟陈自强练习“聊事女生”，一起调戏兔子、王一泽、赵丹曦这三姐妹，他拍人肩膀一下，周墨桐就跟着也拍一下——
几乎每天都会重复发生一次的戏码。
可是总觉得，就算自己真的能学会，像陈自强那样，和谁都自来熟，又能和女生轻松地开玩笑打闹也不会觉得尴尬，他也不会成为凌若萱喜欢的那个男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