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秘书承认了。
没有狡辩，没有立刻求饶，只是平静地问，是怎么知道的。
慕思凡想：还真是像我身边的人啊，够自信。
“你自己看。”慕思凡把电脑屏幕转向了杨秘书。
那是一个摄像头拍下的影像，把杨秘书盗窃U盘的行为，精准地记录了下来。
杨秘书眼神变了。
一直伪装的镇定，终于是装不下去了。
他顺着视频里的拍摄角度，寻找着监控的位置。
“别找了，是超微型针孔摄像头。”慕思凡说，“就算没有这个，我也能猜到是你，在K市那次，是你救了我，在我昏迷的时候，你完全有机会拿走我的指膜，U盘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只有我和程依知道，程依回来之后，我还检查过，那时候东西还在，我仔细想过了，只有一次，我说漏了嘴，那天你去家里给我做早餐，我把法拉利的钥匙交给程依时，你听到了吧。”
这个针孔摄像，他本来是用来防程依的。
没成想，居然是自己身边的人。
这些年来，杨秘书没背叛过他，他也没想过怀疑杨秘书。
是他本来就不容易相信别人。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杨秘书说：“我多说无益，任凭处置就是了。”
“好一个任凭处置。”慕思凡怒了，“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处置你？”
“一会儿，我会给您交一份辞职信。”杨秘书低着头说。
“事情这样了，你一走了之就行了吗？”
“我……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待在你身边了。”杨秘书看着慕思凡，神色有些忧伤。
他想起了当年，他们都是同样的年纪，都是大学刚毕业，在售楼部共同奋斗，争销售冠军的那些日子。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慕思凡是集团二代。
每天累得要死，为了销售冠军的奖金，暗暗较劲，只凭一腔热血，日子也活得津津有味。
晚上收工了一起去喝酒，慕思凡开着普通的丰田锐志，深夜开车到临市去，只为了那一碗夜市独有的热汤面。
那时候的慕思凡，从头到脚，都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家里能买得起车的应届毕业生，这样的普通男生，偌大的城市里，多如沙粒。
当时的杨真，不是真假的真，而是天真的真。
他暗暗地在心里跟慕思凡较劲，觉得自己除了家境贫寒一些，跟慕思凡没什么差别。
但他还是有莫名其妙的失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孩都围在慕思凡周围，慕思凡分明是冷冰冰的，从不对女孩笑，为什么慕思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销售冠军，他对顾客并不是那么热情。
后来慕思凡慢慢地晋升了，开始是售楼部经理，后来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很平稳地上升，从最底层开始，几乎所有岗位都干了，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有什么后台。
而杨真还是在售楼部。
突然有一天。
慕思凡出任慕氏地产CEO，这消息，刷爆了朋友圈。
慕思凡上了访谈节目，上了杂志封面，穿着笔挺的昂贵的西装，仍然是冷冰冰的，不笑的。
杨真才明白，哦，原来是这样，这就是生活！
总有些人，是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受人仰视的，而有些人，奋力追赶，也无济于事，只能俯首称臣。
出身不同。
多悲哀的四个字。
贫贱寒门，不管你再努力，再挣扎，也只能沦为资本家的玩物。
什么知识改变命运。
都只是屁话。
你要是出身不行，你的知识，你的学历，你的能力，都只能用来决定，你是给大资本家打工，还是给小资本家打工。
如此而已。
杨真觉得自己的感情被伤害了。
在慕思凡再找到他，提出要拉他一把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拒绝。
那种微妙的抗拒，明明没什么用，却还是顽强生长着的自尊心，甚至是穷人的自卑……
这一切，都是慕思凡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的。
“为什么背叛你，慕总，你是不是很想问这个？”
杨秘书脸色有些发青，双眼木木的，那么多年，他也沾染上了慕思凡的影子，越是关键的时候，越冷静。
他对慕思凡说：“你大概觉得自己对我很好，我该对你死心塌地，任何人背叛你，我都不会？对不对？”
“对。”慕思凡皱起眉头，他盯着杨秘书的脸，说：“但绝不是因为我觉得给你的待遇足够好，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会从一开始就对我隐瞒身份，朋友会装这样的针孔摄像头防着我吗？”杨秘书笑了。
慕思凡说：“我不喜欢说废话，现在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了，我没功夫听你的什么心路历程，我只问你三个问题，谁指使你的，为什么，东西在哪？”
杨秘书满肚子的话，被他寥寥几句堵死了，无处发泄。
慕思凡接着说：“如果这三个问题，你不能回答到让我满意，我会把这段影片，交给警方，我们公司的律师团，你自己是知道的，想把你搞死，关个十年八年，太容易了，至于你那残疾的爷爷，我会送他去最好的养老院，派专人照顾。”
这些听起来没有一丝情份的话，让杨秘书心里发紧。
在现实面前，他心里那些卑微的想法，一点用也没有。
杨秘书说：“我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给我打电话，用了变声器，电话做了防追踪处理，对方给我的境外银行账户打了一笔钱，我试着查过了，是通过无数个网络账户转进来的，无法查询到资金来源，还说可以给我爷爷装上目前最先进的假肢，至于那个U盘，还在我手上，对方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只是说了会再联系我。”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杨秘书不敢看慕思凡的眼睛。
他觉得很可耻。
不是为了别的，不是心里的那些别扭的心思。
听起来，他只是单纯为了钱。
或许在慕思凡的心里，他成了一个为了钱，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卑鄙小人。
“对方给了你多少钱？把东西给我，我给你双倍。”
慕思凡的声音很冷，这是他一贯用来谈生意的声音。
感情归感情，交易归交易，他向来分得很清。
“你很看不起我吧？”杨秘书问。
“你看得起自己吗？”
“我并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这个东西会害程小姐的命，说什么我也不会干的。”
他确实不知道，一开始只不过是让他探听一些消息，取指膜，他觉得这些不会对慕思凡造成什么伤害。
“慕总，你还愿意相信我吗？”杨秘书问。
慕思凡定睛看他，正在犹豫。
“如果你还愿意信我，先别把东西拿回去，也不要声张，你很好奇对方是谁，对吧？我相信，交易就在这一两天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对方引出来。”杨秘书冷静地说。
这样就能知道在暗中针对程依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比把我送到监狱里，划算得多吧。
比起要很多钱，我更想体面地离开公司，更想赢得你的尊重。
“好。”慕思凡选择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