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跟杨骁约好的，程依打车去杨骁的房子。
她知道密码，也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儿。
可为了礼貌，她还是在门口等着杨骁。
等到六点半的时候，电梯门打开，终于看到了杨骁的身影。
程依原本蹲在门边，一下站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当然不是因为杨骁，而是他身边的人。
杨骁的身边，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妇女，手上拿着大包小包，而杨骁的手上，则拖着一个行李箱。
“婉……姨？”程依木木地喊着。
多久没见了。
很长时间了没见了，婉姨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只是长胖了一些。
婉姨看到程依，比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高兴。
“哎呀！”她大笑着冲过来，也不顾程依的反对，将她抱在怀里。
“小程！竟然是你啊！我可太高兴了，你在A市啊……那我这回可是来对了，杨骁这个臭小子，骗我说你出国了，说你不会回来了，叫我别想了。”
婉姨拍着程依的背，夸赞道：“不错不错，身体硬朗了许多，真好啊……”
程依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
她的下巴搁在婉姨的肩膀上，定睛看着杨骁。
眼神有些责怪，怎么不早说呢。
杨骁似乎是能读懂她的心，轻声说：“我也是临时收到我妈来的消息，接完你的电话，就赶去接她了。”
“你这个臭小子，你少骗人了。”
婉姨斜着眼睛看着自己儿子，笑嘻嘻地说：“你是不是害怕跟小程说了，她就不来了？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妈……”杨骁拖长了声调，有些讨好的意思。
妈，给点脸行不？
婉姨偏不搭理他，只拉着程依的手，说：“小程啊，你可不知道，我们在机场的时候，这个臭小子接了你的电话，还笑嘻嘻的，我问他是谁，他还不肯说，我以为他偷偷交了女朋友呢。”
杨骁说：“行了行了，别杵在门上，都进去。”
他开了门锁，先把自己老妈推了进去，省得她话多。
“是啊，小程，你等了很久了吧，看你蹲着的小模样啊……”婉姨只顾着揽住程依的肩膀，对她万分热情，还转头怒斥杨骁说：“真是不懂事，为什么不把密码告诉小程，你真是的，活该打光棍啊，那么不开窍。”
杨骁一脸的无辜，一双细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看向程依，说：“你也是的，也不是没来过，为什么不进来啊？”
他知道，以程依的大脑，不可能忘记密码的。
这就是太见外了。
不把自己当朋友。
婉姨一听，乐得心花怒放，她把程依放在沙发处坐下。
快步走到厨房，把正在往冰箱里放蔬菜的杨骁挤开。
“你……”她说：“过去陪小程看电视，给人家倒水啊，削个苹果，我给你们做饭，你一个大男人，还用我教？”
杨骁真是哭笑不得。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我都按你说的做。”
他拿出玻璃杯，往里面倒上程依喜欢的气泡水。
端着水杯，走到程依面前，轻轻地把水放下，细声问：“我妈把你吓到了吧？”
程依说：“不会。”
“也是，没什么能把你吓到的。”杨骁坐下。
程依把电视调到少儿频道，电视里在放动画片。
杨骁拿了一个苹果，拿了水果刀，刀在手里转了一圈。
他抬了抬下巴，很威风地说：“你还没见识过我的刀法吧？看着啊……”
程依看着他纤长的手。
就是这双手，救活了许多人，把无数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现在居然为了逗她一乐，在努力地表演削苹果。
杨骁的手很稳，削得很快，把苹果皮削得很薄，均匀得像是机器削的，苹果皮不会断，一圈一圈落在茶几上。
“削我脑袋里的神经的时候，也是这样稳么？”程依问。
这冷不丁的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电视里恰好是咋咋呼呼的小孩笑声。
杨骁心里咯噔一下。
他听得清楚极了。
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苹果皮还是不断，就那么连在那儿。
“你在怪我？”杨骁把苹果放下，把眼镜摘下来。
没了眼镜的他，温和得像是邻家学习很好，考上了重点大学，帅气寡言的大哥哥。
杨骁高挺的鼻梁被眼镜压出了两个红色的小印。
程依说：“我不该怪你吗？”
“如果没有那场手术，你的人生将会是什么样，你想过吗？”杨骁问。
程依说：“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团糟。”
一团糟三个字，像是三个棒槌，往杨骁的脑门砸。
果然是在责怪自己。
程依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些。
换做是以前的自己，绝对不会对杨骁说这些话。
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或许是药物麻痹了神经？或许是大脑永久性的受损了？
“对不起。”程依低头，说：“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对不起的威力，似乎比刚才的指责更甚。
杨骁转身，拉开了客厅的灯。
程依居然会说对不起了……
似乎从未听过她说这句话。
杨骁几乎可以断定，手术失败了，程依的大脑正在进行不可预估的转变。
“你不用这样，我们是朋友啊。”杨骁重新坐下来，说：“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也是拿钱办事，我并不知道会对你的生活造成那么大的困扰，我还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给了你新的机会，新的人生。”
“你真的当我是朋友？”程依问。
杨骁的眼神很坚定。
程依拿起了一个苹果，拿起一把水果刀，说：“如果我削苹果赢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杨骁丝毫不怀疑。
她一定会赢的。
就算她赢不了，自己也会让给她的。
程依拿着刀，很严肃地说：“开始了？”
杨骁笑着点头。
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程依赢了。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杨骁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笑着问。
“我这次来找你的事，不要报告。”程依严肃地说。
杨骁点头，说：“好。”
只是这样吗？
倒是还有些失望呢。
怎么就这点要求，多要求一些，不好吗？
譬如，更无理的，更困难的，我都愿意做的。
“你的屋子没有被监控吧？”程依问。
“我只是一个医生，监控我干什么。”杨骁摇了摇头。
“我能相信你吗？”程依试探性地问。
“如果我说不呢？”
厨房里飘出了家常菜的香气，有酸甜排骨，有可乐鸡翅，有醋溜包菜，还有西红柿蛋花汤。
咸的甜的酸的……
程依的心里也是百味杂陈。
她盯着杨骁的眼睛，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却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傻瓜，跟你开玩笑的。”杨骁扑哧一笑，说：“走吧，开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