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凡心里很难受。
有股火气，不知朝谁发。
他看程依回避的样子，看她把头偏过一边，觉得心都要碎了。
“程依，你说我可笑。”他冷笑说：“你不想跟我吵架，你压根就不想见到我，对吧。”
程依没理会他，连看都没看他。
她强忍着眼泪，在被子底下，拳头早已经握起来了。
她害怕看一眼慕思凡，就会委屈得一发不可收拾，会当着他的面，哭得像个孩子。
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在危险的时候，有没有给你打电话，这个真的那么重要，以至于你摆出一张臭脸，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个。
那时，根本来不及给你电话。
“你在后悔么？”慕思凡坐下来，像是一个木偶，眼神没了焦距，他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程依，你是在后后悔嫁给我了。”
他多期待听到程依说没有。
哪怕程依发疯地冲他扔枕头，大声呵斥他，让他滚出去，也比沉默好。
这样的沉默，足以让身处爱情的人窒息。
慕思凡慌了，他一惯的骄傲，不复存在。
他抓住了程依的手，不知怎么去表达自己心底的情感。
“如果当初，我没有要挟你， 没有借着杨骁出事，跟你扯了证，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选我？”慕思凡问。
话说出口，他自己就开始后悔了。
双方吵架的时候，不沉默的一方，总是会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
“别跟我提杨骁。”程依终于开口了。
她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她转过脸，用含着眼泪的双眸，盯着慕思凡，说：“别跟我提他。”
“果然。”慕思凡说：“只有提到他，你才会情绪波动，果然，这全世界的人，对你而言，都不算什么，唯独一个杨骁，纵然他死了，你仍是刻骨铭心。”
“你走吧。”程依说。
你跟我说的，都不是一个意思，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总是有能力，把我的话，曲解成另一个意思。
你太厉害了，我有一千张嘴，也说不过你。
慕思凡紧抿着双唇。
“那孟雨良又算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冷声问：“他凭什么能让你这样。”
“我怎么样了？”程依问。
“你不要再装了。”慕思凡说：“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了，我在你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眼底的那一抹花火，他也是不同的么？他凭什么？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求求你，别再说这些了，行么？”程依问道。
她眼角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仓惶地用手去擦。
“你发生危险的时候，他为什么在那里？”慕思凡问。
程依说：“我不知道。”
“他知道。”慕思凡说：“我问他了，你想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么？”
“不想知道。”程依说：“我不关心这些。”
她现在更想做的，是去找出那些在车上做了手脚的人。
她急切地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至于孟雨良……
这个人对于程依来说，就是一团揪在一起的绳结，每一个都是死结。
她缓缓地闭上眼，只要想起孟雨良心房的疤痕，眼前就会回忆出杨骁中弹的那一幕。
她完全无法认真思考。
只要代入了情感，就再也无法将事情理清。
“他说，是你给他打了电话，请他来救你。”慕思凡缓缓地闭上眼，他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听他放屁。”程依的涵养，再也无用了，她看着慕思凡，直言：“我的车，被人为地做了手脚，在高速上，车速降不下来，刹车系统全面失灵，我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的几分钟，你自己想一想，那样的情况下，我给他打电话，而后，他如神明，从天而至，你觉得可能么？”
“如果你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他为什么要对我胡说？”慕思凡问。
程依说：“我不知道，或许他只是单纯想激怒你，我不知道，你该当场质问他，你不要带着怒气，来质问我，我才是该委屈，我才是该愤怒的那一个，我现在，不想对你做任何解释。”
“你对我，一样带着怒气。”慕思凡说。
“是！”程依看着他，言之凿凿道：“我是在对你生气，不仅仅是生气，还有失望，还有委屈，还有无穷无尽的厌烦，我不仅厌烦你，我厌烦跟你的家庭生活，我厌烦你们家的所有人，行了么？你就想从我口中听到这些，对么？现在你达到目的了，你可以走了！”
慕思凡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走了。
病房的门，几乎被摔坏。
这一声巨响，让整个天花板都在颤抖。
程依盯着天花板，长叹一声。
慕思凡走出病房，气势汹汹地走着，撞了人也不管，他拿出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把我接下来一周的行程都取消，对！取消不掉你不会往后推么，废物……”
他站在电梯前，恰好遇到婉姨推着慕霓军下来。
慕思凡连招呼也不打，只是板着脸，点了点头，就走了。
“这是怎么了？”婉姨疑惑地问。
慕霓军只说：“别管他，我们去看看程依。”
程依在病床上，正要下床。
“哎呦，你想干什么，我来帮你。”婉姨推门进来，看到她这样，快步奔了过来。
见到婉姨，程依抱着她，泣不成声。
慕霓军很自觉地退了出来，他把房门给关上，转动着轮椅，面向走廊的窗，看着天空的云，叹了一声。
过去的债，总是要还。
建军哥，我对不起你，因为一己私利，对她隐瞒了许多事。
是我的错。
病房里，婉姨抱着程依，她一个劲地安慰说：“没关系，意外大家都不想的，你们都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你别哭啦……你难受，是因为跟慕思凡吵架了吧？小夫妻嘛，哪有隔夜仇，床头吵，床尾合了。”
程依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她哭，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婉姨说：“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程依还是道歉，她还不能把怀疑的事，跟婉姨说清楚。
“你别这样，要打起精神来啊。”婉姨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她说得对，程依擦干了眼泪，是啊，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事情总是要弄清楚。
一切都要靠自己。
到底是谁害的我，害的我儿子，我一定会找出来，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婉姨，你给我带饭了么？”程依擦干了眼泪之后，慢慢地问。
婉姨扑哧一笑，说：“你啊，还真是不会委屈自己，带啦，花胶炖鸡，还有你最喜欢的菜，我做了很多，怕你吃不完。”
“吃得完。”程依说。
婉姨把门打开，把慕霓军推进来，把程依扶到餐桌前坐下，把菜摆齐了，摆了满满的一桌。
程依眼睛通红，但看到饭，已经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她大口吃了起来，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婉姨一直小声说：“你别这样，再饿也慢些吃，这样要噎死的，慢点。”
慕霓军看着程依，没有任何的铺垫，直接说：“我昨晚让律师过来，把离婚协议书拟好了，等思凡的董事长职位认命下来，我就让她签字，这样，你是不是会觉得好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