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伏马伊斯基
同伴
秋日的早晨我和一个同伴
在破旧的渡船上并坐,
同在一起两个钟头,
渡过宽阔的顿河。
我们两个在伤感中
越过高岗之旁,野菜之上,
两人在一起,一会抽烟,
一会开玩笑,一会沉默不响。
在干燥的风下,很炎热,
我们在无言的草原上行进,
他变成了我的好伙伴,
我这位新的同路人。
他像我一样,不十分沉默,
他好似有什么忧虑,
他像我一样,不爱多说话,
他吝于嬉笑,稍微有些忧郁。
他的妻子和女儿
好几个月等候他的信息,
他像我一样,是孤独一个,
正疯狂地眷恋着家室。
不少战地的路程,
他在战斗中测量,
他像我一样,有两条杠,
戴在军装的衣襟上。
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确实是一位好朋友,
但是就在这时候,
我不得不和这亲爱的人分手。
我们卧倒在水沟边,
听见天上有唿哨的声音,
我们躺在原野的草上,
他就一直躺在那地方。
原野的茅草呼啸
俯身向着尸体。
他本来可以完好无损,
我不久之前的兄弟。
他可以和我继续向前走,
直到深夜,一直同路。
在夜战激烈的时候,
来到师团司令部。
他可以在那司令部里,
只要五分钟把公事办妥,
然后再在半夜里
游过了顿河。
他可以在坦克旁边睡着
梦见他自己的女孩,
把黑夜平平安安送走,
一清早就起来。
在清新的田野里喝杯酒,
好把夜里的睡梦送走,
拿他妻子凶狠的来信,
显示给坦克车手:
信里的话都很可怕,
没有愉快又很愚蠢。
把它们扯碎既不可能,
也没有办法把它保存。
我这样站了半分钟,
脱掉帽子,垂着头,
像原野的茅草,
被风吹得弯腰低首。
我就这样悲哀着忧伤着,
独自一个人走着坎坷的路程……
我不久之前的兄弟呀,
我现在到哪找到像你这样的人?
死亡也许在转弯的地方,
在火中,在烟中等候我的生命?
会有别的什么人在我的身上
认出自己的全部命运?
黑夜
黑夜……我从车站
沿着老奥斯柯尔行走……
车站旁边的花园里,
树上的枝丫全部赤裸。
天上一条光线都熄灭,
远处是一团漆黑,
春天连知道都不知道
战争在田野里并不休息,
在暗黑的处女地上,
握紧了武器,前进,
跟着幸福,随着春天
战士们又去出征,
一人跌倒在地上,
在自己家乡的附近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
亲热地把土地抱紧,
没有辛酸的眼泪,没有忧愁,
他睡着,又严峻,又和平,
在他的手指之间开着
初春的小的雪花一朵。
原载《苏联文艺》第33期,1948年7月
署名:林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