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没等舒念回应，邹寒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从看守所回到Y市的第二天，连气都没有喘匀，就又跑到了外地，是根据犯罪嫌疑人提供的线索马不停蹄地跑去B市取证，这个时候正在和人家谈判呢，偏偏这人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方言浓郁，半句普通话都不会说，语言不通真是捉急，邹寒屹与他鸡同鸭讲好半天连嗓子都哑了。
所以舒念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是实在顾不上，匆匆挂断电话就又回到焦灼的战局中。
要累成狗了，邹律师终于暴跳如雷的想要撂挑子走人不干了！
两天之后邹寒屹从B市回到Y市，风尘仆仆的一张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面沉似水，生人勿近，浑身的疲倦挡也挡不住，连说话的声音都哑了，他让司机直接把他送回了住处，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快赶得上风餐露宿野外工作者了。
问题是这么累死累活连加班费和额外补助什么的也没有啊，谁让他在本质上是自己给自己打工呢。
回到家邹寒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给自己煮了些小米粥草草吃掉，然后关了手机直接蒙头去睡了。
舒念闲着没事在校园里晃，感觉无聊得浑身都要长毛了，于是她没等邹寒屹的电话，第二天就去了律所。
过了个年，许多人都换了新造型，衣着打扮头发彩妆捯饬得她都快认不出人了，也就只有她，还是素面朝天裸妆出境，好几次被人鄙视成光着屁股在路上奔跑的小土妞，实在是太不尊重别人的眼睛了。
但是没办法啊，她学不会化妆，浪费时间还不说，往往化出来要不就是鬼见愁要不就是烟熏妆，出门能吓死几个人，还不如自然而然清清爽爽的好。
过年前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连个招呼都没打，第二天就坐上了回程的车，对于表白被拒的后续发展不得而知，所以，走进办公室前的那一段路，她几乎是心虚的，害怕看见苏祎宸，害怕看见别人略带询问和八卦的目光，对于这一点，她真的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啊。
快要愁死了。
这次老天爷爷和老地奶奶都没有听见她的祷告，因为在她战战兢兢打起十二分精神贴着墙面走的时候，还是好死不死地撞上了苏祎宸。
过道里面就站了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脸红脖子粗，别提有多尴尬了。
“苏师兄...”
“舒念，你这么早...就上班了？”
她看见苏祎宸的脸又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染成了粉红色，然后一路蔓延至耳根，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不过好像他说话结巴的频率变长了。
“我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早点来上班。”
舒念尽可能用正常的语气与他交流，做情侣是不可能了，但是并不代表做朋友做同事也要这么不尴不尬像是有了什么心结一样，没必要啊。
“哦，邹律师这两天出差了。”
干这一行的人相比之下还是比较冷静的，许是因为话不多，所以都转化成了内秀，苏祎宸比一般的男人要敏感细心一点，他也不愿意让舒念为难，于是尽量的表现出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风度，努力克制自己说话结巴的毛病。
“我知道，之前给他打过电话了，我有办公室的钥匙，大不了先自己看书看案卷。”
“那...”
“那我先去忙了，师兄你是不是要去找主任签字？”
舒念刚刚在躲躲闪闪中看见苏祎宸手中的材料，落款处需要主任的签章，这么尴尬的气氛还是尽快结束比较好，于是给彼此找了个台阶下。
苏祎宸点点头，然后冲她腼腆一笑，算是两个人都解脱了。
“那你快去吧。”
“好。”
舒念让开过道看着苏祎宸走远，一米八几的大男生，背影看着也是蛮有安全感的，男人在爱情面前都会变得很勇敢，就算他在某些事情上会很怯懦，所以，将来他一定会遇到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
舒念在心里这样想。
苏祎宸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的有些不像个男人，第一次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就被毫不犹豫地拒绝，眼睁睁看着她落荒而逃，自己心慌意乱却忘记了在第一时间追出去。
那么晚的时间，那么危险。
等他追上去的时候，没过多久却看见舒念上了邹寒屹的车，那不短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勇气再走到她身边问一次，她是不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才着急的编了一个理由来搪塞他，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想知道，到底要如何优秀才能获得自己心目中那个女孩子的青睐。
最后，他蹲在舒念之前蹲过的马路牙子上蹲了大半个小时，被北方冬天夜晚的寒风吹得差点摔个大马趴，到了后来脚都麻了，站也站不起来，从脚到腿像是有蚂蚁在咬一路蔓延着到了手臂上，他咬着牙尝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摇摇欲坠的挥手拦出租车。
实在是太丢人了。
所幸的是谁都没有问表白的后续发展，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忘记此事，但是别人不提不代表他会忘记啊。
一整个假期他都过得魂不守舍，说白了是因为过不了自己这道坎，于是苏祎宸开始学着让自己变成话唠，拽着家里人有机会就发表自己的意见，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废话他也开始尝试着说。
他不想再这样畏畏缩缩，连话都说不连贯，在律所这么几年，单独出庭的次数少得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不能再这样，他要先学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有时候，爱情真的是可以让人更勇敢的。
舒念拿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她的桌子上还是放假之前的模样，收拾的干干净净，邹寒屹那里却又堆了一摞档案袋，他椅背上还搭着一件厚衣服，水杯也没有收起来，杯底部是早已经干掉的咖啡渍。
这是忙成了什么样，又开始喝上咖啡了，之前她不是把咖啡豆都藏起来了么？
舒念撇了撇嘴，然后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她把邹寒屹的衣服收起来挂在休息室，又去洗了杯子，湿了抹布整个将办公室擦了一遍，开窗通风一切做得有条不紊。
办公室里焕然一新以后，她才从书架上抽了一个案卷回到自己的地盘细细研究，一定要尽快的成长，那样才能帮到邹寒屹，他才不会这么累。
邹寒屹蒙着被子睡了个昏天暗地，最后是饿醒的，胃里一阵一阵抽着疼，他重新开机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睡了一天半。
于是他揉了揉脑袋掐着胃爬起来，拖着还在游离状态的大脑晃晃悠悠下楼做饭吃，从年前出院他就被邹明接回了他那边住，直到过年都没回来过，冰箱里的东西该过期的都过期了，该长毛的长毛了，该蔫的蔫了，要什么没什么。
简直就是山穷水尽，邹律师关上冰箱暗暗地爆了句粗口，胃里更疼了，忙忙碌碌这么多天，一觉醒来竟然连顿热乎的饭都吃不上，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他只好以半身不遂的状态走去厨房，揭开灶台上的锅盖，锅里的小米粥还剩一多半，这么冷的天气倒是没有坏，于是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打开火，然后靠着一旁的橱柜看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确实是肚子饿了，邹寒屹一连喝了两小碗的粥才感觉胃里熨帖了一些，他把剩下的底子倒了然后连锅带碗一起扔进了洗碗池...然后...就不管了。
邹律师在生活方面特别能将就特别能敷衍，一点都没有今日事今日毕的自觉性，总是要等到家里最后一个碗都进洗碗池了才会想起来刷碗洗锅。
这样糟心又劳累的生活终于让邹律师忍无可忍了，于是，他在这满腔的怒气和怨气中，终于坚定了这一年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推销出去的信念。
他决定了，不要再做光棍了，实在是太力不从心了。
在心里放下豪言壮语的邹律师去卫生间冲了个澡，他还要赶去律所，出差之前答应帮人家看一份合同的，这都过去几天了，再磨蹭就说不过去了。
舒念竟然在办公室。
邹寒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已经打开了，他本以为是自己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走错了地方，正要抬头看看门牌号的时候听见舒念欢喜又久违了的声音。
“师父你回来了。”
“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学习啊。”
“不是让你等我电话吗？”
他收敛了脸上细微的欣喜，然后若无其事的一本正经的与舒念搭话。
“学校也没什么人，与其四处闲逛还不如早点过来。”
“十五都没过，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你们不也这么早都上班了么？”
“我们算是正式的上班族，你暂时还是个学生，用不着这么尽职尽责，将来有你受累的地方。”
邹寒屹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区走，他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这才发现办公室已经被人收拾过了，比他在的时候好多了，干净清爽，又有了人气。
“我属于笨鸟先飞。”
舒念冲着邹寒屹展颜一笑，来了Y市的这几天，她慢慢的想通了，感情这件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整天纠结胡思乱想，对两个人都不好，走之前与邹寒屹之间深沉的几乎要开战的气氛她还历历在目，谁让她遇上的是一个闷骚又不解风情的男人呢？
“那你就先帮我煮杯咖啡吧。”
邹寒屹做到办公桌前，一边开电脑，一边翻桌上的文件，没看见舒念之前舒展的笑脸一点点的垮下去。
“咖啡豆没了。”
“不可能，我记得前两天煮的时候还有多半瓶来着。”
“昨天瓶子不小心被人打了，豆子全撒地上了，还滑到了一个人。”
对于邹寒屹这种把作死进行到底的行为，舒念十分不理解，他怎么是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呢？患有胃病是应该远离咖啡这种东西的。
她第一次冒天下大不韪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腰杆挺得特别直，说话声音都是理直气壮的，屁、股黏在椅子上四平八稳的。
“谁滑倒了？有伤到么？”
“没有，大冬天的，衣服穿得厚。”
“哦，那你，我这里还有一瓶。”
邹寒屹起身去了休息室，没过一会儿就又变出了一整瓶的咖啡豆，于是舒念的脸色就更不好了，她八分不动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区内，用翻白眼的动作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
“师父，你怎么还在喝咖啡？我记得医生特意强调过你现在最好不要碰这个的。”
“...”
邹寒屹发现他这小徒弟翅膀变硬了，开始管他的闲事了，碎嘴子都要赶上她家老爷子了。
他拧着眉头看了看舒念那副神情，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茶水间的咖啡豆不是没了，是被他这小徒弟一张嘴给抹灭了，真是以下犯上没天理了。
“少说话，多做事，赶紧的煮去，我睡了一天半脑子不清醒。”
“师父。”
邹寒屹的两只眼睛已经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自动过滤了舒念的不满。他最近两年好像咖啡成瘾，就算是睡眠充足，工作的时候要是没这个东西，脑子多半是浑浑噩噩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工作一茬借着一茬推都推不掉，他这么做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舒念拉开门出去的时候，关门的声音有点大，邹寒屹抬起头来看了看门边，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没想到这面团一样的姑娘有时候脾气也挺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