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冲说完这番话,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花夫人在一旁也已是泣不成声。雷风扬却是脸色苍白,身体站立不稳,有些摇摇欲坠。他嗵的一声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向玉紫嫣怀里的天赐。
屋子里的众人,或感伤,或黯然,或百感交集,一时之间,都不再说话,陷入了沉默之中。正在这时,一旁的花如月却冷冷的说道:“爹怎能断定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弟弟?柳冬青一向诡计多端,又贪图富贵,拿自己的孩子来冒充也说不定。”
“住口!月儿,你以为我们花家还象当年一样富足吗?你难道忘了,云剑山庄早已不存在这个世上,我们花家,比她强不到哪里去,我们还有什么富贵来让玉姑娘贪图?再说,你娘手里的那块玉,是我们把这孩子放在玉家时留下的信物,这是花家祖传的一块玉,还能有假不成?”
花如月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玉是真的,拿玉的人可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我们花家是没了当年的富贵,可她知道只要有我在,就断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亲弟弟,若让你们认了这孩子,自然是要比跟在她身边吃苦受累的强。”
“月儿,你怎可如此信口雌黄,你仔细看看这孩子的长相,难道都看不出来与你也有几分相象吗?”
“你们已在心里认定了他就是我的弟弟,自然是越看越象。”
玉紫嫣平静地抬起头来看向花如月,“夫人说的甚是,必竟是长达六年的时光,谁能保证不会横生变故呢?夫人有此疑虑也在情理之中,这是我疏忽了,单凭一块玉就证明天儿的身份,实在是太过唐突。天儿和花庄主,还必须滴血认亲。”
“不必了,玉太文教导出来的女儿错不了,我相信你玉姑娘。”这个孩子,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年轻时的样子,花冲心里已是十分的肯定: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错不了!
“不,花庄主,这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紫嫣的事,紫嫣这么做,只想落个问心无愧。”
“既然你这么说,那也休怪我不客气,我们就来个滴血认亲。来人,去端一碗水来。”花如月高声吩咐道。
“夫人,彩娟这就去端水过来。”花如月刚说完,她身边的贴身丫头彩娟便伶俐地应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花如月,见花如月回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彩娟几不可见的冲花如月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彩娟办事很麻利,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清澈的水便被端了进来,端到了花如月的面前。花如月接过那碗水,彩娟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淡笑,花如月自然明白那笑容意味着什么,不动声色地冲彩娟点了点头,脸上似有赞许之色。
花如月端着那碗水,走到花冲面前, “爹,水来了。”
花冲有些犹豫,却听玉紫嫣淡淡地说道:“花老爷,请吧。”
花冲为难地又扭头看了看花夫人,花夫人柔声说道:“既然玉姑娘执意要这么做,那你照做就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都落个心安。”听得花夫人这么说了,花冲没有再犹豫,从身上拔出随身的佩剑,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下,将一滴血滴入了那碗水中,然后又拿着剑走向天赐。
天赐看花冲拿着剑走过来,还以为他要对玉紫嫣不利,展开双手护在了玉紫嫣的面前,一双眼睛里满是警惕地盯着花冲。
“天儿,别怕,花庄主只是想要你一滴血来用,他不会伤害娘,也不会伤害你的。”玉紫嫣柔声安慰天赐道。
天赐回头看了看玉紫嫣,玉紫嫣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鼓励道:“天儿,伸出你的手好不好?”
天赐朝玉紫嫣点了点头,“娘,你让天儿怎么做天儿就怎么做。”天赐说完,将一只小手伸在了花冲的面前。看着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花冲拿剑的手却哆嗦了起来。
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儿子,他花家唯一的香火,在这样一只白嫩的小手上划上一道口子,他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来。可躲是躲不掉的,花冲狠了狠心,用剑在天赐的小手上轻轻划了一下,立刻便有血涌了出来。
天赐只觉得小手一阵疼痛,眼里立时便有泪水冒了出来。可他不想让娘为他担心,愣是忍住了那涌出的眼泪,没让它们流下来。花冲命端水的花如月赶紧上前,将天赐的一滴血也滴到了水里面。
屋里的一干人都紧张地看着那只碗,只有玉紫嫣淡笑着,按住了天赐被划破的手指止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看着他的目光无比的慈爱。
花冲和花夫人虽说是心里已经有了十足十的把握,认为天赐就是他们的儿子,可面对着这样一个场面,却还是有些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里的那两滴血看。
那两滴血在碗里轻轻打着旋,如同是在彼此试探着什么,轻轻碰撞在一起,又很快分开,然后再继续试探着往一起靠拢,却又水火不相融般分开,如此反复,却始终不肯往一起融合。
花冲和花夫人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花冲从花如月的手中夺过去那只碗,晃荡着那碗里的水,但那两滴血却始终经纬分明地飘浮在水面上。
花冲趔趄着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地看向玉紫嫣。
“爹,女儿刚才说她诡计多端,你们还不相信,还一味的维护她,爹你甚至还因为她动手打女儿。这个贱女人,我早就看穿了她,她处心积虑,为得就是要把她自己的孩子推到咱花家来,让咱花家替她养大这个孩子,然后她就可以一身轻松的去勾搭二师兄。她这么做,一来摆脱了这个拖油瓶,二来又可以在大家面前落一个高风亮节的好名声,从而博得二师兄的敬重,为自己最终走进雷家的大门做好铺垫,真是好重的心机!”花如月狠狠地看向玉紫嫣,那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狰狞之色。
“玉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吗?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果说刚刚见到天赐时是步入天堂的话,此时的花冲已是一下子跌进了地狱里,他端着那碗水冲到玉紫嫣面前,愤怒地质问玉紫嫣道。
玉紫嫣看着水里面那两滴各自独立的血滴,眼里有丝丝的诧异,略略思索后,再抬头打量了一下花如月和她旁边站着的彩娟,心里已是了然。她静静地看着花冲,没有说话,脸上却是平静如常。
“爹,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让她说什么,她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玉姑娘,快告诉我那孩子现在哪里?”因为过于激动,花夫人的身子都有些哆嗦起来。
“娘,这还用问她吗?我那可怜的弟弟,说不定早被她给遗弃了,或者给卖了,换几个钱来养她这个孽子!”
“我那苦命的儿啊!”花夫人一下子便听信了花如月的话,一下子痛哭失声,因为太过悲伤,几乎站立不稳,花如月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花冲阴沉着一张脸,忽地欺身上前,双眼紧紧盯着玉紫嫣,几乎有些恶狠狠地问道:“玉姑娘,那孩子到底被你卖到了哪里?”
天赐被花冲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很快又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护住了玉紫嫣,大声喊道:“你这个坏人,不许欺负我娘!”
花冲痛苦地看向天赐,这个孩子,为什么看上去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难道真的如月儿所说,是因为我们思子心切,所以才先入为主的原因吗?可是,这个孩子好好的活着,我那孩子又去了哪里,难道真的是被遗弃或卖掉了吗?
“玉姑娘,你快告诉我那孩子去了哪里,如果是被你卖了,是卖在了哪里,你若说出来,我对你的所做所为既往不咎。”事到如今,只有从玉紫嫣这里问出来那孩子的下落,他们才好有的放矢的去找,老天保佑,希望还能把孩子找回自己的身边。
玉紫嫣仍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玉紫嫣这样沉默不语,倒象是印证了花如月的话:她这是做贼心虚,这让花冲的心里越发恼怒起来,说出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玉姑娘,你爹是那样忠厚老实的一个人,我是因为信他,才把孩子放到他的身边。可是你爹他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一个女儿来?真真是蛇蝎心肠!”
“花老爷,你可信我?”玉紫嫣终于开口了,那语气平平静静的,还透着那么一股清冷。
花冲被问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有痛苦之色,“我原本那样信你,还拦阻着月儿不想滴血认亲,可是你,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玉紫嫣又平静地把头转向花夫人,“花夫人,这么看来,你定也是不会信我。”
花夫人呜的一声大放悲声,边哭边答非所问地诉说,“玉姑娘,你也是一个当娘的人,自然明白对一个当娘的人来说,失去了孩子那就是要了命的事啊。玉姑娘,我求求你,快告诉我们,那孩子被你卖到了哪里?若找到了那孩子,我定会在家里给你立个长生牌位,天天供着,玉姑娘,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花夫人说着就要给玉紫嫣跪下,被一旁的花如月一把拉住了,“娘,跪她这样的贱人,岂不是辱没了你,娘,你不能给她下跪。”
“可是娘盼了六年了,这六年里,娘日日夜夜都想着那孩子,一直就盼着找到你的弟弟,除了她,这个世上可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孩子的下落了。”花夫人说着,又是一阵号啕大哭。
玉紫嫣平静地看着,脸上一丝丝的动容也没有,她又转向雷风扬,“阿扬,你也不相信我?”那眼里,有一丝丝的期待和渴盼。
雷风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玉紫嫣,谁也看不出来此时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