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子轩,离开雷家堡,离开青州,韩大娘虽说心里非常的不舍,可她也知道这是柳冬青最好的选择。
“冬青,我们相处虽然时间不长,可大娘是真心喜欢你,在大娘的心里,早已把你当做了亲闺女一般。你们这么一走,大娘可真是有点舍不得。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大娘还是赞成你跟着子轩离开这里。大娘一直在偷偷观察子轩,他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你跟了他,后半生就无忧了,大娘心里也放心了。有朝一日,若还记得大娘,能过来看看大娘,大娘也就心满意足了。”韩大娘说着,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同样不舍的还有杨婆婆,她在青州城出生,在青州城长大,出嫁也是在青州城。青州城里,她曾经风光无限,富贵无边。可是转眼之间,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她一下子潦倒得如街边乞丐一般。
好也罢,坏也罢,富也罢,穷也罢,青州城都留给了她太多的回忆。人老了,就是靠着这点回忆,才得以支撑着自己生活下去。
可是她也同韩大娘一样,虽然舍不得,可也还是选择和柳冬青一起离开。柳冬青为何会这么选择,她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离开或是留下,孰轻孰重,她还分得清。所以,当柳冬青告诉她这件事时,杨婆婆几乎没有半点反对的意见。
天赐却不高兴了,离开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离开对他恩重如山的钟先生,他觉得怎么也接受不了。
“娘,我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天赐年纪还小,柳冬青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解释清楚自己的处境。想了想,她拉天赐拉进怀里,看着天赐,温和地问道:“天儿可喜欢阿叔?”
“喜欢。”这一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天赐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阿叔也非常喜欢天儿,所以才一直逗留在这里。可是阿叔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赋闲,所以阿叔要走了。可阿叔又舍不得天儿,所以想让天儿跟他一起走,阿叔想看着天儿一点点的长大,然后成为大梁王朝的栋梁之材。”
“可是天儿也舍不得小虎他们,更舍不得先生。”天赐噘起了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娘也舍不得这里的一切,所以娘已经去征求了钟先生的意见。钟先生说了,如果天儿有更好的路往前走,钟先生愿意放天儿离开。钟先生还希望天儿金榜高中的那一天,能到青州城向他报喜呢。”
他尊敬的先生都这么说了,天赐虽然依然不开心,可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柳冬青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了家里的一切,她们的东西并不多,整个家当也只有寒酸的几个包袱。收拾妥当后,柳冬青和房主结清了房钱,便已万事俱备。
李子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大马车来,马车虽不奢华,可里面非常宽敞,布置的也极为舒适,里面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让韩大娘连连称赞,直说自己没有看走眼,李子轩是个细心人,靠得住。
走之前,李子轩去了花如月那里,去向花如月告别。花如月吩咐丫环拿了一个大包袱出来,递给李子轩。
“大师兄,这里是几件棉衣,有你的,也有冬青,天赐和杨婆婆的,天气渐冷,你们路上可以御下寒。”
李子轩接过了包袱,“多谢师妹。”
“师兄,冬青是名好女子,以前我对她多有得罪,大师兄就算是代我补过,也请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她。”
李子轩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花如月,“我会的。”
两人一阵的沉默。
“师妹,我走了,你多保重。师弟是个重情的人,他会有醒悟过来的那一天的。”李子轩说完,转身要走。
“大师兄,此生,还有再见的时候吗?”花如月在后面悠悠地问道。
李子轩脚步微微一滞,他没有回答,大步走了出去。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青州城宽阔的大路上,天赐趴在窗户边,恋恋不舍地看着外面。
此时正是大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路两边摆满了各色小摊,叫卖声,吆喝声也不绝于耳,各色人等穿梭来往,天赐看着看着,眼圈便有些红了。
杨婆婆也有些动容,必竟是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今天这么一走,估计就是永别了,活着时再也不可能回来。
杨婆婆想,等自己行将就木的那一天,一定要叮嘱一下冬青,百年之后一定要把自己送回到青州城来,叶落归根,这里,始终是她的家!
柳冬青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李子轩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许她也是不舍的吧,只是这不舍的究竟是这里的物还是这里的人,李子轩有些看不懂她。
只是,物也罢,人也罢,从他们离开青州城的这一天开始,都过去了,他们将会有一个崭新的生活,他也将会有一个温暖的家。
李子轩心里充满了期待。
李子轩是个极细心的人,为了避免雷风扬追踪到他们的去向,每到一地,他都会更换上一辆马车,在普通的饭馆吃饭,住的客栈也极其简单。他尽量低调行事,避免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李子轩并没有告诉柳冬青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他不说,柳冬青也不问。她信任李子轩,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
柳冬青虽说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往哪里去,可有一点她却看的明白,那就是他们正往南边走。
这个季节的青州城,已进入酷寒季节,万物凋零。可是他们这一路行来,天气渐渐变暖,周遭的景物也与青州城大不相同。虽说没有春夏秋时的万物丰美,可山青草绿,俨然一派暖洋洋的好风光。
这样走了五天的光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山前。李子轩扶柳冬青三人下了马车,山脚下早有三乘小轿侯在那里。柳冬青和天赐一乘,杨婆婆一乘,第三乘是李子轩。
山路崎岖,可轿夫走的倒平稳,柳冬青从窗户里望出去,只见外面绿草如茵,间或有盛开的鲜花点缀期间,不时有不知名的小鸟儿鸣叫着从空中掠过。
天赐早已忘了疲累和离开青州城时的沮丧,此时趴在窗户边,有些惊喜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不时快乐地回头冲柳冬青喊道:“娘,天儿看到一只小兔子。”“娘,小溪里还有鱼儿在游呢,好大的一条鱼!娘你快看!”
“天儿将会是快活的”,柳冬青抿嘴想道,“只要天儿快活,就够了。”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轿夫们便停了轿,几人下了轿,柳冬青三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这里应该是一处山谷里面,在她们面前,有一个修建的非常精致的院落,院落不大,约有七八间房,房子前面,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
天赐见了,立刻便忘了旅途的劳累,欢呼着朝小溪跑了过去,将手伸进有些凉意的溪水里,开心地撩起水玩了起来。间或看到有小鱼游过,便欢叫着抓起鱼来。
此时早有一众丫环仆人迎了上来,见了李子轩,嘴里呼着“宫主”,齐齐行礼。然后又分别向柳冬青和杨婆婆行礼问好。
宫主?柳冬青疑惑地看向李子轩,李子轩冲她淡淡一笑,挥手让大家退去,只留下为首一位年长的,“齐管家,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齐管家向李子轩躬身行了个礼,“按宫主的吩咐,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李子轩点头,回头看向柳冬青,“冬青,和婆婆进去吧,走了这么多天,早已累了吧。”
柳冬青转头看了看溪边玩的不亦乐乎的天赐,还没有开口,李子轩便吩咐齐管家道,“派两个人跟着柳少爷。”
齐管家诺诺应着去了,很快便带着两个下人走向了天赐。
“冬青,这里的一应家丁下人,都是碧血宫的人,外面也布有几道防线,没有我的应允,没有外人可以走进来,天儿在这里很安全,你大可放心让他在这里玩。”看出了柳冬青心里的顾虑,李子轩耐心解释道。
碧血宫?宫主?柳冬青吃惊地看向李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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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轩看出了柳冬青心里的恐惧与担忧,挥手让齐管家打发了两个丫环来,扶着杨婆婆先去歇息。
“冬青,开始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是觉得没有必要,后来想要告诉你时,却又犹豫着不敢讲出来,是怕你会由此害怕我,必竟外界将碧血宫宫主传的实在有些不堪。其实碧血宫没有大家说的那么暴虐,只是拿钱替人办事罢了。你看,我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并不是什么人面兽身。”李子轩张开两手,有些无奈地向柳冬青解释道。
李子轩的最后一句话,无奈又透着委屈,口气如同一个被冤枉的孩子,柳冬青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和李子轩相处了这么久,李子轩是个怎样的人,柳冬青心里最清楚不过。在最开始听到他是碧血宫宫主时,倒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惧,不过也只是一转眼间,这份惊惧便烟消云散。
“李大哥,我明白,所以传言听不得。”
“冬青,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去,纵使天塌下来,也由我给你撑着。”
“冬青一切都听李大哥的。”
“走吧,快进屋吧,不然婆婆可能还以为我们已经把你给吃了呢。”
柳冬青又捂嘴而笑。
柳冬青三人就此在这里住了下来,后来听了李子轩的介绍,她才知道,这谷名叫百草谷,因此处山清水秀,土地又肥沃,气候也适宜,碧血宫一向在这里种植草药,种出来的草药一部分自用,一部分卖给那些药草铺子。
这里的所有人员,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可靠之人,再加上碧血宫里的人都是极为忠诚之士,所以除了碧血宫里的自己人,外界对这里皆不知晓。
原来碧血宫做的并不都是拿钱杀人的事情,看来外界的传言确实不可信。
百草谷里的人对李子轩甚是敬重,连带着对柳冬青三人,也是尊敬有加。
百草谷里的人都不是傻子,从李子轩的一举一动里皆能看出,柳冬青在他心里的地位甚高,他们私下里猜测,也许柳冬青就是未来的宫主夫人,更有甚者,甚至猜测说李子轩和柳冬青早已暗结连理,柳天赐就是他们碧血宫的小主子。
下人们私底下的猜测,李子轩自然无缘听得到,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多了起来,每日里极有耐心地带着天赐在山谷里转悠,让天赐熟悉新环境,还从山上打了猎物给天赐玩,哄得天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已经有点乐不思蜀了。
李子轩对天赐所做的一切,柳冬青都看在眼里,心里自是非常感激。
可是除了感激,她的心里还有其他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