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顾瑀停了笔，却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偷眼看到父亲在看自己，连忙忍住，惹得顾容止发笑，“你我是父子，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拘束。”
顾瑀看了看他，漂亮的脸蛋上终于露出一个孩子才有的笑容，仿佛是褪去了白日里的所有克制，真情流露的跳到顾容止身前，小小的拉着他的衣袖，道：“父亲陪我一起睡吧。”
顾容止微微一笑，“好啊。”
父子两人从书房出来，向寝殿走去。
顾瑀跟在他身旁，儒慕得拉着他的手，“父亲，儿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事？”
“那位梁国公主……父亲真的要，要让她做儿臣的妃子？”
顾容止停下脚步，“梁国公主虽然比你年长了些，但却美貌无双，她昨日入宫时，你也见过了，是觉得不太中意么？”
顾瑀摇头，直言不讳，“我不喜欢。”
顾容止点头，“那便是了。为父还真怕你看上了她。”
顾瑀疑惑的抬头，顾容止道：“这位梁国公主行为不端，空有美貌，却哪里能配上我的儿子？”
“梁国公主是来和亲的，如果不让她做儿臣的妃子，那父亲要如何安置她呢？”
顾容止轻轻抚摸了一下顾瑀的发顶，这孩子，愈发的长高了啊，“此事你不必挂心，为父自然有办法安置她。”
两人继续走向寝殿，到了门口，顾容止正推门而入，一路思索的顾瑀忽然出声问道：“父亲，您难道是要亲自娶那梁国公主？”
寝殿的门槛较高，顾容止脚下一绊，好悬摔出去，他回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盯着顾瑀，笑骂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就算你不喜欢白玓儿，我也觉得她配不上你，但在外人眼中她的和亲对象也依然是你，我是你爹，怎么可能抢你的女人？”
“我又不喜欢她，您也不想把她配给我，那我们要把这公主怎么办？退回给梁国吗？”
顾瑀实在没想明白要怎么处理才好。
他是太子，顾容止最近极力的培养着他，经常会精心挑选许上几个奏折带回凤鸣殿来，让他观阅，然后询问批阅结论。
几次下来，他都做的很好，虽然有时候有些偏差，但那都是因为年龄阅历还是不够所致。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却有点犯迷糊，想不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自己处于父亲的位置上，又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呢？
顾容止道：“退回去？那怎么可能？这位梁国公主，是相当不错的质子，既然梁国给我们送了过来，便绝不能放回去。”
顾瑀诧然，“可是，您不让她做我的妃子，也不亲自娶她，那……那梁国使臣怎肯干休？”
顾容止神秘一笑，“为父自有安排。”
进了寝殿，顾容止回身将殿门关上，那渐合的门缝里，不时有冷风吹入。
关门的动作微微一顿，顾容止看着天空那暗淡的月轮，脸上的笑容敛起，目光如星。
——白玓儿应该已经拿到了堕胎药了吧？
——鱼饵已经撒好，网也已经撒下，白玓儿，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新雨之后的桃花次第开放，琼露殿里虽然没种下桃树，但是莺儿等宫女们一见桃花开了，便去折了几枝回来，用玉瓶插好，拿过来放到寝殿之内。
“娘娘您看，这桃花开得可真美。”莺儿爱不释手的捧着那插满桃花的玉瓶，粉红色的桃花衬着少女还有些圆乎乎的脸颊，看来尤为鲜嫩。
“嗯，是挺好看的。”
叶琼姜伸手拨了拨花枝，便望向那飘着细雨的窗外。几日里风平浪静，仿佛这宫闱深处的暗涌全部消失了一样。
那夜莫华离去之后，一晃十日过去了，竟是没有半点音信。
这样反常的平静，让她逐渐的感到了不安。
但愿是她多虑了。
莫华那边没有声息，也许只是他在等着林尚书的行动。
才十日而已，就算林尚书要调遣人马，这十日时间，也并不充裕，或许……他们正在奔来的路上？
对她来说，唯一的一点好处便是，怀孕快满三个月了，她的害喜症状有所减轻，总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吐得厉害。
“对了，娘娘，奴婢早上出去折桃花的时候，正好碰见德章公公，他说您托他带的东西已经到了。”
“是么？”一丝阴霾掠过叶琼姜的眼底，转瞬即逝，“东西呢？”
莺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叶琼姜，忍不住好奇道：“娘娘，这里面是什么呀？”她其实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琼妃竟然没有让她去办，而是托付给了德章，而且还严肃的告诫自己，不许偷偷查看。
叶琼姜将盒子接到手中，并没有打开，甚至都没有仔细看，纳入袖中后，看了看莺儿，笑道：“这是秘密。”
望着琼妃娘娘的笑容，莺儿由衷升起一股挫败感，看来娘娘是铁了心不想让她知道了，她这个大宫女还是没有走到娘娘的心里去啊。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纺春姐那样得到娘娘的信任，成为她的心腹呢？
“娘娘，梁国公主求见。”有宫女在外通报。
“梁国公主？她怎么又来了？”莺儿皱眉，将插满桃花的玉瓶摆放在窗台上，“这外面还下着雨，竟然也跑过来扰人休息。”
叶琼姜道：“你也别抱怨了，先请她到偏厅去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见她。”
“奴婢遵命。。”
莺儿点头，对方毕竟是梁国公主，必得由自己这个大宫女出去迎引入偏厅才行，出去之前嘱咐两旁的宫女道：“你们小心伺候娘娘更衣。”
待莺儿出去后，叶琼姜才拿出袖中的盒子，放在鼻端轻轻闻了闻，一丝淡淡清香便传了出来，她重重的叹息一声，将这盒子压在了枕下。
盒子里装的，是红花。
可以活血化瘀的红花，也是可以作为堕胎主药的红花。
轻轻抚摸了一下腹部，心口有一丝绞痛。
她已萌生死志，这个小小的生命……也是早晚要死吧……
虽然这个孩子，谁都不能断定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但是看着最近顾容止对她的各方面的优待和照顾，叶琼姜有理由相信，顾容止还是更愿意将这个孩子视为自己的。
既然如此，既然她已经决定要死，那么，就请原谅她的自私吧，至少让这个小生命的牺牲，换来一次狠狠打击顾容止的机会。
打击他，才能让他露出破绽，才能让莫华，更容易的夺回皇权！
桃花虽然开了，但春寒料峭，叶琼姜说是换衣裳，其实就是在外面多加了一件衣服而已，免得受凉。
三个月的身孕，除了她自己可以感知腹部有些微的凸起，外人却看不出来，哪怕多加了一件衣服，也并不觉得有丝毫臃肿。
再次在偏厅见到梁国公主，只见白玓儿上次来时那带笑的面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藐视一切的傲然。
见了叶琼姜出来，也只是很敷衍的见礼，“见过琼妃娘娘。”
“公主免礼。”叶琼姜道：“这外面还下着雨，公主却不辞辛苦的过来，不知公主是有何要事？”
“当然是有要事。虽然这一早上的过来，实在所有所打扰，但是玓儿非得见琼妃娘娘一面不可。”
“哦？”白玓儿的语气，让叶琼姜警觉起来。
“上次见面，琼妃娘娘不慎跌倒，虽然不是我的过错，但我也有照顾不周之处。本来这件事情，我也只是在心中对娘娘有一份歉然。只是最近才偶然听说，娘娘其实怀有身孕！”
白玓儿顿了顿，傲然之色略微收敛，“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吃了一惊，多亏有老天保佑，娘娘身体无恙，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这次来拜访娘娘，一是来看望娘娘，正式向您表达我的歉意，二来也是给娘娘带来我家乡的滋养灵药，帮琼妃娘娘安安胎气。”
白玓儿一摆手，从她身后闪出一名宫女，双手端着的漆红的木托盘上放着一只琉璃碗，深红色的药汤随着宫女的走动而微微晃动，看来如同一汪碧血。
“有劳公主挂念，本宫并无大碍。跌倒的事情跟公主无关，公主不必感到歉然。”
药端到了眼前，叶琼姜却端坐不动。
白玓儿看着叶琼姜毫无收下的意思，不由笑道：“琼妃娘娘但请放心，虽然这是我家乡的灵药，但是在今天熬制之前，已经请了御医院的御医们仔细检查过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非常适合给娘娘补身安胎之用。”
叶琼姜听得点头，向站在身后的莺儿示意。
莺儿上前，端起漆红木托盘，将之呈到叶琼姜的面前。
白玓儿唇角上翘。
叶琼姜缓缓伸手，将琉璃药碗端在手中，轻轻晃动了一下，深红色的汤药沿着碗沿转了一周，汤色明亮而不挂壁，一股淡淡的清香随之散出。
清香之中，还有一丝奇怪的臭味。
白玓儿催促道：“琼妃娘娘，快点喝了吧，这药温刚好，再放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