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颐先生到瑶光殿找古颜,礼貌上要先通过宁莫通禀,他也确实这么做着,解颐是一个讲规矩的人,不曾因为古颜年少,又初来乍到而轻视礼节。
不过见过宁莫,却见他愁容满面,解颐因此好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大姑娘吩咐我带一个人上山,被赤霞峰的萧青青拦下了。”宁莫将来由叙说道。
“原来如此,”解颐听着,又习惯性的在知道有人遭遇困厄的时候思索起来,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将功补过可行?”
“解颐先生说笑了,我去哪领功去啊?”宁莫满怀惆怅的说。
解颐却显得胸有成竹,“大先生闭关以后,宫里丢了许多神器仙物。”
“未有耳闻。”宁莫懵憧答道。
“那是因为拿宫里的神器仙物去换南柯一梦,早已不是新鲜的事了,宫里这么做的人,从上到下,不计其数,所以每个人都想遮掩住,其实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两人边走边谈,解颐的语气,大有些扼腕叹息。
对于南柯一梦,宁莫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料到,连重光峰也开始沾染上这可怕的东西,惊愕之余,也跟着叹息,不禁又问,“解颐先生是高风亮节,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又怎么知道小辈我没有做呢?”
“如果说你以前会做呢,我几乎都不会质疑,你以前最缺乏决断,”解颐开着玩笑,继而又赞赏的说,“现在你是宁莫,比之从前,已经脱胎换骨,如果还去贪念这种虚妄,岂不辜负了大先生为你更名为宁莫。”
解颐这么一说,正道出了宁莫心声,亏的他为人谦虚,心境通透,才没有流露出得意的神色,又转回正题,“解颐先生是找回那些被拿去换南柯一梦的仙器了?”
解颐皱了皱眉头,也不知该说是,抑或不是,这就走到了内殿,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两人正好奇,又见龚夫人匆匆走出来了,便上前询问。
“小唯上山的时候,大先生带她去集贤书院,送她一方墨玉做的砚台,她可宝贝着,这会忽然说是丢了,不见了,跟古颜哭呢,我就想再找找寻寻看。”
宁莫听龚夫人这一说,皱了皱眉头对解颐说,“莫非我瑶光殿里也有先生刚才说的人了?”
“宁莫说的是什么?”龚夫人听这话,想是跟小唯的墨玉砚台有关联,忙问道。
这当中的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解颐索性就叫了龚夫人,三人一同进内殿里去了。
古颜正安慰小唯,忽然龚夫人折回来,说是解颐先生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是有正经的事情,忙叫小唯止了哭声,才吩咐龚夫人将解颐请到议事堂,自己又先去等候,以示尊重。
解颐与宁莫竟是一同进来的,宁莫又看了看解颐的眼色,方才先前告罪,“姑娘吩咐宁莫去带秦可心,宁莫无能,被赤霞峰的萧青青搅了局。”
“又是她!”往常萧青青对古颜万般刁难,古颜都没有打从心底里讨厌过她,如今她居然阻拦自己对付秦可心,这让古颜怒不可遏,一张粉脸气的通红。
宁莫不敢说话了,倒是解颐又顺水推舟走上前来,主动请缨说道,“姑娘遇到什么难事了?是否需要我效劳?”
古颜心里知道解颐只不过是讲客套话,再者自己初来乍到的,恩威浅薄,哪里敢叫解颐做事,忙恭维说道,“解颐先生志存高远,才干不凡,若为我的私事奔劳,岂不是牛鼎烹鸡,大材小用了,宁莫少年得志,这些事情交给他磨练意志才好。”
古颜的话,虽然是场面话,可是因语气真诚,叫听着的人十分受用,解颐心里顿时便觉得欣慰许多,方才又为宁莫开脱起来,“姑娘说的大好,宁莫年少,的确需要多多磨砺,这回才为重光峰立下功劳。”
古颜闻听,烟眉一蹙,疑惑的望着两人,而宁莫则心虚的埋下头去,听到解颐说,“姑娘新来,不知道这神仙山上有个狐狸商,生性狡诈阴险,他从赤霞峰的毒草上提取出毒素,又佐以妖术,炼成一种妖物,叫做南柯一梦,此物极能迷惑人心,人一旦沾染上了,就会倾其所有的去得到它,以达成自己的心愿。”
解颐顿了顿,接着又说,“这重光峰上,都不知有多少人被这妖物所惑,毒害深重,如今渐已发展成盗取宫中宝物换卖,也要取得南柯一梦的地步。”
“原来你们说的是这意思呢,”一直没说话的龚夫人听着解颐的话,恍然大悟说道,“那小唯的墨玉砚台,兴许也是被偷了?”
解颐不置可否,略微感叹后,方神思回转过来,帮助宁莫说话道,“多亏宁莫少年英雄,与我携力将这狡诈的狐狸商擒获,听凭姑娘发落呢。”
倒是宁莫,先听到这话已经惊讶,又明白原来解颐说的将功补过,竟是这种功,真是后悔不跌,心中叫苦。
那狐狸商是赤霞峰上的灵物,平素贪敛甚广,只因为对朱雀神君多有供奉,因此背靠大树,才敢无法无天。如今解颐只顾主持公道,根本丝毫不顾忌朱雀,若是真惹恼了她,如今大先生又不在山上,谁能压制得了她。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事,解颐竟然还把他拉下去,岂不令宁莫叫苦不迭!
古颜聪慧,耳聪目明,原本听解颐说话,心里也是义愤填膺,可是见到宁莫神情有异,便好奇其中是不是存有隐情,于是先没有决断,而是提出,“这样奸诈的东西,当然是该狠狠惩治,以正风气,可是我只听先生一面之词做下决断,万一旁人说我偏听,也连累先生被人说道,不如先生叫他来,我亲眼见着了,才知真假。”
古颜这样说,也在情理之中,解颐没了说辞,只好听从她的,吩咐小道把狐狸商押到议事堂来了。
古颜坐在殿上,便观望到走进来一位白皙的玉面郎君,虽被缚住,也是俊雅从容,笑容可掬,说他会是迷惑人心的妖商,光从模样看,古颜倒是信的。
“这狐妖把皮囊修的如此生动,想来道行匪浅。”
古颜话音才落,狐狸便笑开花来,朱唇皓齿的,真是比女子还妖冶,开口说道,“姑娘看走眼了,我是行商的,要什么东西换不来的,做什么要辛苦修炼呢?”
古颜听着讶异,水眸一凝,又问,“那别人把皮囊换给你了,他又怎么办呢?”
狐狸商又笑起来,温文中透露出视众生为草芥的不屑,不单一旁的解颐和宁莫深为不满,叫古颜看着也觉得心里不舒服,想起秦可心看自己时的神情,也是这样不屑,勉强听他说道,“人没有皮肉了,跟禽兽没有皮肉时都是一般无二的,自然徒是一副白骨了。”
“又是你拿南柯一梦去换的?”古颜观觑着洋洋得意的狐狸问道。
狐狸也不知是看古颜随和,以为她懦弱可欺,还是狐假虎威,仗势轻人,竟还厚颜答她,“人人都想要它呢!”
“所以你就借着这种迷惑人心的东西,磨牙允血,食髓啖肉?”古颜已生出微微的又敛住的怒火。
“这一切,都是自愿的交换,无论他们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也是为了他们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姑娘不觉得,这很公平吗?”狐狸商的眼睛盯着古颜,发出狡黠的,蛊惑的光来,“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自己的梦想!姑娘难道就没有这么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