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扇接过那本《千鸟寻风》,却是看向了那面具男子——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而男子则在心中庆幸自己的面上有个遮挡的面具,不至于被认出来。
许久,褚玉扇看着他道:“千鸟楼楼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关于江水榭的所有事,我都会查出来,为此,将不惜代价。”褚玉扇道,仿佛是在立誓一般。
这句话明明是说与面具男子听的,可是不知为何,肃临风却是觉得心下一冷。
面具男子微怔,看着褚玉扇一行人出了去,却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还会再见吗?
“轰隆隆”地声音响起,是莫虎将千鸟楼中的机关打了开来。各处的机关鸟都开始了运转,莫虎看着褚玉扇的画像,又看了看楼下傻站着的面具男子,微微叹了一声。
谁都没发现,鸟爪中那张关于令牌的画像已被附上了答案,传递到了千鸟楼的最顶层,借着剑弩的劲势飞了出去!
而在千鸟楼一里外的那两辆马车也终于等到了主人,在路面上缓缓而行。
褚玉扇与连婶坐在马车中,对于桌上的吃食,连婶已是没了心思,褚玉扇的面色深沉得很,连婶不仅目露担忧之色:若是江水榭不曾出事便好了,她的少主便会与同龄人一般,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考虑如此之多、背负着那么多的重担。
蓦地,马车外的肃临风发出一声哀嚎——
褚玉扇忙掀了帘子出了去。
出去后便见肃临风抱着自个儿的脚嚎得气力十足!
褚玉扇一愣,恍然发现肃临风抱着的那只脚正是他入千鸟楼时被捕兽夹子夹到的那只——可见肃临风五识中的身识已经恢复了。
连婶早在肃临风抱脚的时候便进了马车去拿伤药和纱布了,褚玉扇却只是憋着笑去拉那马儿,伤了脚有多疼她自是知道的。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褚玉扇便接过了连婶拿来的药箱。
肃临风疼得眼泪泛花,抬头便见褚玉扇低着脑袋凑了过来,她抬过他手里抱着的那只脚,颇有些费力地扒下了他的鞋子——肃临风悄然一笑,只觉得自己的面上一热,却还是舍不得将眼睛从褚玉扇的面上移开。
如今禁书上所列的十本书籍皆已经收集齐全了,而褚玉扇也找到了江水榭旁小木屋中的主人,再加上褚娘极有可能还活着——褚玉扇,她是绝不可能留在无道派了。
想到此处,肃临风正笑着的面容不由地变得黯然。在此之后,他该用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她的身边呢?
“好了。”褚玉扇轻手放下他的脚,弯眼一笑道,“你的脚受了伤,便不要再驾马车了,让我来!”
连婶在后边却是大惊失色道:“少主,您的伤……”
褚玉扇却是冲连婶一笑:“连婶,何小子跟何叔在后面等着您呢,您不如先去看看,我们若是有事再叫你。”
连婶看了看褚玉扇,又看看肃临风,只见前者面上含笑,后者却是垂眸不语。连婶终是深叹一声,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连婶一走,马车中便空空荡荡的,褚玉扇将马鞭打在了车辕上,马儿便慢腾腾地走了起来。
肃临风一笑,拿过马鞭来:“哪有这么打的,你得这般——”说着,肃临风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声音,马儿便迈起了四蹄跑了起来,肃临风笑道,“这样马儿才会跑得快!”
褚玉扇点头,状若受益颇深。
“也对,马儿跑得快了,便能快些回无道派了。”她道。
肃临风却是一怔:快些回无道派做什么?
他望着跑得正欢的那马儿,突然有些想去拉那缰绳——便像方才那般慢吞吞地走便好了啊,跑这么快作甚?!
二人一瞬间煞是无语,肃临风看着鼻尖亦变得红彤彤的褚玉扇,心中多多少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将连婶支走,又愿意同他一起坐在外边赶马车,是为了多与他待一会儿吧。她不放心他自己回无道派,便与他一同去,她也舍不得与他分开,这才使了法子在外边与他待在一起。
肃临风突然一笑,手中扬起一片翠绿的竹叶来,对褚玉扇道:“我给你吹个曲子听?”
“你还会吹曲子?”
肃临风一扬眉:“自然,在京城我可是无所不通的。”
褚玉扇点头:“只是没有武功难免会被人欺负。”
肃临风干笑一声,不再吹嘘。
褚玉扇又看向那竹叶子:“你是何时拿了医主家里的竹叶子,我怎地不知?”
“不问自取,当然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他那时觉得这竹叶子同褚玉扇的眼睛很是相像,便摘了下来放进了衣中,那竹叶一路跟着他,竟还是保存得十分完好。
褚玉扇偏头瞧着,肃临风将竹叶放在了唇边,丝丝缕缕的却是吹出了极为好听的声音来。褚玉扇闭眸细细倾听,竟是觉得此生听过所有的琴弦笛声都比不得这小小的竹叶吹出来的声音悦耳。
褚玉扇听得正怯意,突然觉得自己的胳膊一重,忙睁开了眼,却见肃临风已是将竹叶捏在了手指间,正冲着她笑。
“啾啾!”
褚玉扇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鸟叫声,顺着声音去看,便见自己的胳膊处停了一只灰色的鸟儿,那鸟儿正偏着头盯着她瞧,又伸出鸟喙来啄她的衣裳。
褚玉扇伸出手来,那鸟儿便跳了一跳落在了她的手心中。
鸟儿颇有些重,褚玉扇却是眼睛一亮,问肃临风道:“这只小灰鸟,是不是上次的那一个?”
肃临风打量着那只鸟儿,突地一笑:“这都长得差不多,我哪儿知道?”
肃临风将灰鸟儿唤了过来,在灰鸟的翅羽间藏了纸条,一放手便将灰鸟给放飞了。
褚玉扇望着那只灰鸟,颇为可惜地道:“这一只定不是上次的那一只,上次的那一只可是很粘我的,才不会就这么飞走!”
肃临风觉得好笑,又是将竹叶放于唇边,褚玉扇支着耳朵听着,却是没有再闭起眸子,只是看着前方。
许久之后,终于又飞来一只灰鸟,那灰鸟没飞稳,一把扑在了肃临风的胸口处,晕晕乎乎间便拉了粑粑,正正落在了肃临风的衣裳上。
肃临风没好气地拎着灰鸟的脖子将它从自个儿怀中揪出来,又一把将它甩给了身旁的褚玉扇,将落在自个儿身上的那团粑粑给弹了出去。
灰鸟冲着褚玉扇“啾啾啾”地叫个不停,仿佛在说着无尽的话。
肃临风冷声一哼:“话唠鸟!”
灰鸟又“扑棱”一声窜到了肃临风的头上,站在那儿低垂着头、偏着脑袋看他清理衣服。
灰鸟有些重,压得肃临风的脖子一缩,下一瞬便又被他揪了下来。灰鸟躺在那里丝毫不怵他,眼见着肃临风掏出一张纸条来塞到它的鸟羽下,竟是伸着脑袋将那纸条给啄了出来。
肃临风气极,又将纸条放了进去:“再捣乱便将你给煮了吃了!”
灰鸟终是没敢再啄,却又飞到褚玉扇的怀里,委屈巴巴地挤着脑袋便往褚玉扇的衣裳里钻。
“哈哈。”褚玉扇摸着它的脑袋,“真可爱。”
“它们是听了你吹出的声音才飞过来的吗?”褚玉扇问道。
肃临风扬了扬落在一旁的竹叶,“啪”地一声拍在褚玉扇的眉眼间,随后便仰头倒下:“你猜呢?”
那竹叶被肃临风拍在在褚玉扇的眉眼间却是粘了个结结实实,褚玉扇低头抬头的都对它毫无影响。
见褚玉扇不理会他,只是与灰鸟玩闹,肃临风便支着脑袋半躺在马车上扬眉道:“第一只灰鸟是去往无道派的,去给掌门师兄报信的,说我们拿到了禁书上所需要的十本秘籍。”
“那这一只呢?”褚玉扇心不在焉地问道。
“这一只是让管家给异人国的国主送钱的……”肃临风见褚玉扇只看灰鸟,对他却是毫不在意,不由一气,坐起身子来便将藏在褚玉扇怀中的灰鸟给揪了出来,利落地朝天上一扔!
灰鸟还欲再回来,却是被肃临风扬眉威胁着,在半空中转了个弯,终于还是飞走了。
“异人国的国主?”褚玉扇终于看向他,额间的竹叶晃来晃去,褚玉扇却是恍然大悟道,“那十万两黄金?”
肃临风点头一笑,摘下那枚竹叶,又放在了自己的衣裳中。早在褚玉扇被天音教绑走的时候,肃临风便将异人国国主的这件事儿给忘了个干净——若不是在千鸟楼中那个面具人说什么“倾家荡产”的话,他或许也不会记起这桩事来了。
“它可以飞去任何一个地方吗?”褚玉扇望着飞远了的灰鸟道。
“这是专门驯养的灰鸟,虽然很聪明,却只能通过驯鸟师才能规划它们的起飞处和落脚点。”肃临风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把两个纸条分开来的原因。”
两人看着那灰鸟飞得远了,终是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第一只灰鸟在飞向无道派的路上,一道剑弩划过它的一旁,落在了地上,而灰鸟却是扑腾着翅膀,飞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