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仰面，眸光穿过如霞红梅花，停留在颜绾幽深的眼瞳。静默一会，道：“你心悦我？”
对于永安的大胆直白，颜绾是未曾想过的。她虽有些天真性子，可毕竟是打小就入了皇宫的，天长日久地磨练，她已不甚习惯非常直率的问题了。就如她曾错把薛易当作心上人，即使日日创造偶遇，也没能喊一声你从不从。
“阿绾，有一个道理，我是自小就明白的。五岁时我还未来到护国公府，曾寄居在乳娘家，有一回家里大人都出去了，一个小姐姐问我想不想吃桂花糕；我看着好大一盘桂花糕，心想等下吃也不迟，便说不用了。结果转眼的功夫，她便将桂花糕送给了邻家小哥哥，而我，自然没能吃上一口。”
永安一笑，颊边漾开两个浅浅梨涡：“所以说，人要主动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倘若不说，就都成了那盘桂花糕，连品尝的机会都没有。”
再后来，在永安热切的注视下，她忘了所有，只记得那一句“我心悦你。”那一日过得极是纷乱，记忆中有疾落如雨的红梅，亦有面红比花娇的永安。
新年时，永安和颜绾坐上马车，入城逛一逛街市。
“你戴面具做什么？”颜绾扯一扯她的衣袖。
永安呵呵笑道：“本公主生得太美了，亮出来只怕照瞎他们的眼，”见马车已行到空旷地带，她才认真道：“我到底是个公主，即使养在民间，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比如不能让人瞧见面庞。”
她叹口气道：“墨翎的礼仪就是这般繁琐，在公主未出嫁前，若被平民男子偷看，那人是要以大不敬之罪砍头的。”
颜绾“哦”一声，道：“等下我也买一个戴着，我们俩一黑一白，招摇过市，就当是黑白无常上街收人了。”
京城的街市灯繁如昼，各色新奇玩意列在街道两边，夹杂在中间的，是熙来攘往的人潮。精致的花灯宫灯高高悬在竹架上，滚烫麻辣的面条汤饼正要出锅，出售西域羊皮羔毯的商贩数钱数到手软。
永安紧紧搂住颜绾的手臂，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汹涌的人流冲散了。这年头，这地点，说话都要用喊的。永安道：“还想当黑白无常呢，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几个人听见。”
颜绾的兴致却在别处，她拉着永安东奔西突，冲出人海重围，终于奔到一个卖兔子的西域商贩前。
那汉子生意不算好，见天色已晚，正打算收摊回家。不想才将兔笼放上牛车，就跑来两个小姑娘。
“买兔子吗？”汉子眉开眼笑的。
颜绾蹲在兔笼前，一只只细细看过，最终选定一只周身雪白的灰尾巴兔子。她是天生喜欢白色的人，一见白白软软的小兔子，便再舍不得放手。
永安付钱回来，也蹲在地上，想摸一摸它的耳朵鼻子。谁知小兔子吓得直向颜绾怀里缩，永安不解，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很丑吗？”
颜绾看她一眼，了然笑道：“岂止很丑！面具黑乎乎的，还有点吓人。”永安失笑，连忙解开面具，将小兔子抱了过来。
“你说，我们能养它多少年？”颜绾兴致勃勃道。
永安回过头，笑言：“当然是我们活多少年，就养它多少年。”
颜绾似想起了什么，道：“若是有一日我走了，你不要扔了它。”说罢，她见永安疑惑的面容，便又恢复了平常的笑脸：“我开个玩笑。”
那夜，星光照不到的地方，是颜绾偷偷抹去的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