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上前安慰穆英:“少主现在心情不好,你不要在意。”
穆英眼中含泪,哽咽道:“我怎么会怪他,我这是激动,激动咱们韩国能有这么好的少主,咱老韩人有望矣,韩国复国有望矣!”
“如此心怀天下,又能体恤将士,爱护百姓的少主,将士们哪怕今天就战死,也绝无半点怨言。”听了颜硕刚才的话,黑狼也是胸中如有一团火在翻滚。
张彪,韩豹也是眼眶发红,刚才颜硕说的话,让他们一下子觉得,现在的少主变了,变好了。如今的少主,真的如黑狼所说一般,就算让他们现在就死,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良长叹了一声说道:“是啊,有这样的少主,我们复国有望了。但是……这样的抚恤令一出,少主肩上的压力将有多么巨大,你们可知道?”
穆英点头道:“当然知道,以后的大战不说,就这次,死一百多,伤三百多,仅抚恤金就得将近一百多万了……”
张良想了想说道:“不过,少主有高产粮食种子,又有那些奇能异技,赚钱也不难,将来打下一个地方就扩种一个地方,经营一个地方,负担是不轻,但应该还是能应付得了。
而且,这样的抚恤令一出,将来只怕不仅是咱们韩国遗民,天下百姓皆会纷纷来投。其他五国,我想不出他们靠什么给手下的将士如此丰厚的抚恤。
所以,从大局上看,少主这是拿钱打仗,无形之中就削减了我们的敌人征兵的数量。现在或是战争之初投入确实有些大,但越往后,越省钱省力。”
穆英抹了抹眼睛,也说道:“如果我们能按少主说的,再执行优待俘虏军令的话……”
“那我们的敌人,未打就先败了,谁不想投过来,奔一个好前程?哪怕就算将来战死,也能给家人留下一份保障,谁也不傻的。少主这招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啊,而且还抽得光明正大。”张良说着,脸上已经展出笑容。
三天后,紫衣墓建好,入土为安。其墓碑上刻着几行字:紫衣者,韩人,藉阳翟,韩国将军穆英帐前护卫校尉。于广陵之战中光荣牺牲,特追封韩国都尉。
紫衣墓前,用青石铺就的平台上,颜硕将一束鲜花轻轻放下,站在墓前,久久不肯离去,整个人目光呆滞,嘴里轻轻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紫衣墓前还跪着一人,正是紫衣救下的那名军校学员。不论谁让他离开,他都不肯,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跪着。
“先生,紫衣姐已经入土为安,可你,再这样下去……”一直陪着颜硕的绿衣开口劝道:“再说,先生不也说了么,紫衣姐姐的死是光荣的,先生不要再自责,再这样……”
颜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知道的,绿衣……打仗哪能不死人,其他士兵能死,我的家人,亲人为什么不能死,我又为什么不能死?这些道理我都知道的。只是……我想再陪紫衣说说话……我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颜硕才长叹了一声,慢慢转身上前拍了拍那名军校学员的肩头:“起来吧,时间不早了,我都要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那名学员终于抬起头来,两眼全是泪水:“少主!我……我对不起紫衣都尉,我……我对不起少主啊。我……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少主……呜呜呜。”
颜硕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说道:“紫衣刚才跟我说了,她不后悔救下你,也没有半点责怪你。
但是,她希望你振作起来,在军校里好好学习,将来做个能为韩国征战四方的将军,替她完成她未完成的复国之心愿,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学员猛地抬起头来:“少主能听到紫衣都尉说话?”
“嗯!”颜硕善意的谎言:“就算我不能听到她的话,我也明白她的心意,紫衣都尉自小就一心复韩,为韩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为天下百姓付出自己所有,肯定就是她的心愿。”
“好!”那名学员猛地想要站起身,却因跪得太久,腿脚早就麻木了,一下子没站稳,颜硕一把扶住了他。
“少主,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有一天我戚胜一定会成为一名将军,去完成紫衣都尉未完成的事。”学员坚定地说道:“到那时,我再来紫衣都尉墓前吊祭她!”
“这就对了,学员戚胜,好样的,你的名字我记下了,将来我希望你当上将军,到时我陪你来。”颜硕拍了拍戚胜的肩膀。
“啪!”
戚胜向颜硕敬了一个军礼:“少主保重,我一定揭尽全力,完成紫衣都尉的心愿!”说完,他又转向紫衣的墓敬了一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眼看太阳已经快要下山,颜硕长叹了一声:“绿衣,我们也下山回家,紫衣走了,但是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英雄纪念碑也已经按照颜硕提供的图纸,进入施工之中。这一战中牺牲的一百一十六名将士也将安葬在这里。刻碑立石,留芳后世。
广陵城西北方向,广陵郊外约十四、五里的地方,一座林木葱茏的山丘,名为卧龙岗,绵延十数里,能藏兵百万。
穆英和张良已经带着一万多韩国将士,在卧龙岗一处山谷之中,伐木为桩,立栅建营,已经扎下了营寨。袁用还秘密派人给他们秘密送了一千石粮食。
一切和计划中一样,当歼灭了贼军,韩军收编了俘虏后,汇聚广陵城西北,做出要北上而去,光复韩国故都阳翟之时,袁用及时派人出城而来,热情邀请穆英张良他们留下来。话里话外,尽是感激他们伸出援手之意。
还说战事刚过,诸多事务要处理,没能尽地主之宜,希望他们暂时留下。等城中事务处理完后,一定当重谢。
让人好笑的是,运粮食的车队,竟然不是郡守府的,而是颜硕他们粮铺的,颜硕派了庞文带着人运粮,他自己没露面,袁用则只是派了彭方押运,并带了袁用的话过来。
看来,袁用并不想让人知道他与韩国军队私下有来往。
于是,韩国大军就这样藏兵于广陵西北才几里外的丘岭深谷之中,但却莫名其妙地没有被天天巡逻经过的广陵哨探“发现”。
颜硕返回城中时,已经是战后第五天了,回到广陵,他第一时间就赶到郡守府:“袁大人,小的前几日出城办事,今日方回,想不到城中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特地前来给大人问安,大人都还好吧。”
“唉,总算是有惊无险呐。”袁用还有些余惊未定之感:“只不过,经此一战,城中驻军折损了两千多,仅剩六百多人马,还有一百多人是带伤的。
我已俱细上报,可如今这局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才能拔下人马来。若再来一批贼人,广陵只怕……”
颜硕心中暗想:“原来偌大一个广陵郡,能战的驻军仅有五百了,怪不得袁用能收留韩国军队。”
但嘴上却说道:“小的听说,最近大江以西,也有强贼陈胜、吴广闹得凶。此时拔调兵马,只怕尚需时日。大人何不先招集城中青壮男丁,以作临时应敌之用?”
袁用苦笑了一声:“招集城中男丁谈何容易呢,此次拒贼,城中男丁死伤三千余名,这两天我正愁如何应对这些伤亡男丁的家属呢。”
“护城拒贼,人人有责。”颜硕说道:“战死也是死得其所,我觉得大人只需讲明道理,再适当给些抚恤,百姓们还是能理解的吧。”
“问题就是拿什么给抚恤啊。”袁用皱起双眉:“今年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郡里连赋税钱粮都拿不出来了,又拿什么去给这些死难者家属抚恤呢。”
颜硕想了想说道:“想来大人也知晓,小的除了经营城中米铺,还替吕家经营着城外的农庄……”
袁用抬起头来看了颜硕一眼,什么也没说。
颜硕继续道:“特殊时期,特殊处理,我想从农庄里再拔些粮食出来,给城中死难百姓家属做些补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到时,万一吕家追究下来,还望大人帮着搪塞一些……不知……”
“你能出多少?”袁用直接问。
颜硕稍作考虑,说道:“钱是没有,但粮食方面,我最多能拿出三千石,就只有这么多了。”
“好!”
袁用抑制不住,道了声好:“将来吕公那里要是问起来,我都替你担下了,哪怕就说是我强借的都行,为了百姓,这个恶名我担了。”
颜硕之所以不愿强占广陵,就是因为袁用此人虽是秦官,但对百姓上确实有担当,这也是他不愿动他,还愿助他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