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娥姁来得匆忙,去得也急,当天连夜装粮,第二天天刚亮就启程。一千石粮食,分装了两百辆马车。
吕娥姁这次带了整整两百辆马车,是打算运三千石粮的,结果只有一千石,她就每辆马车分装一些,打着轻拉快跑的主意,想尽快赶回沛县。离了农庄后,长长的车队直接绕过广陵,往北赶去。
每辆马车仅运一千多斤粮食,行进倒也不慢。日落时分,吕家的粮队已经顺着邗沟进入淮阴县境内。按照这样的速度,最多两天后就能返回到沛县。
看看天近黄昏,车队最前一名长相雄壮,豹头猿腰的大汉挥手让车队停下。这名壮汉正是吕家花钱雇来的五百护卫的头领谷成。
这支护卫并非吕家的商队护卫,而是彭城第一大户宋家的护卫。只因这批粮食关系到沛县是否能守得住,所以,吕娥姁也是下了血本,直接花了五万钱雇请的五百人护粮队。
而谷成此人,胆大心细,武技高超,在宋家护卫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
谷成大步往回走到吕娥姁的马车前躬身道:“吕姑娘,日暮近晚,夜路难行,是否歇息一晚再走?”
“今日赶路颇急,大家也都累了,那就歇息一晚吧。”吕娥姁车帘都没掀,直接吩咐:“你且安排妥当了便是。”
“诺!”谷成转身离去。
两百辆马车很快在一处平地中围成一个大圈,将人围在里面。有那机灵的,已经四下里搜集柴禾,生火造饭。
吕家忠仆吕旺让人烧了热水抬到吕娥姁旁:“小姐,赶了一天的路,老奴让人烧了热水,这便让玉儿伺候小姐净面烫脚,多少能缓解一些路途疲乏。”
“放下便好,一会我自己来。”吕娥姁终于掀开车帘,从马辆上走了下来:“一会你再跟谷成说一下,荒山野地的,夜里的护卫一定不能大意。”
“老奴晓得,请小姐放心。”吕旺说道。
吕娥姁看了看四周说道:“我当然放心,自我记事起,旺伯便一直是我吕家商队的执事,行商途中哪里造饭,哪里安歇,哪里的路需要怎么打点,旺伯几乎从款出过错漏。”
旺伯笑道:“吕公待我甚厚,老奴敢不效死力么?如今,小姐也长大了,盘算之精,比之吕公当年尚胜一筹,实在让老奴敬佩呐。”
“唉,仅在经商之路上盘算,何时是个头啊。如今始皇帝已死,天下渐乱,惜乎,吾非男儿之身矣。”吕娥姁感叹道。
吕旺看了一眼吕娥姁说道:“小姐不是看中沛公么,其人行事不俗,可称当世之雄也,吕家如今一力助之,将来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大回报的。”
“我会看中他?”吕娥姁轻叹了一声,却没往下接,只是说道:“让玉儿一会将饭食端来,我先净面烫脚。”
“诺!”吕旺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吕娥姁就着吕旺提来的一桶热水,净过面,刚要换水烫脚,突然听到四周响起一声号角。四下里突然冲出两、三千人,人人黑巾蒙面,个个跨马提枪,将吕家运粮商队团团围住。
吕娥姁吓了一跳,连忙爬回马车,将一柄半尺长的短剑握在手中。透过车帘缝隙,往外面一看,全是骑马执枪的蒙面人。
“吕家商队途经此地,正欲蒸食沽酒歇脚,不知是何方英雄路过,还请下马一叙,吕家自当奉上美酒肉食。”吕旺站上一辆马车,朝着突然出现的蒙面强贼喊道。
当先一人催马而出大声喝道:“吾等乃梁山好汉,锄强扶弱,替天行道,只因山中缺粮,又闻吕公好义重德,今欲借些救急,惊扰之处还望见谅。”
吕旺朝着正在准备安排人防御的谷成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道:“原来是梁山英雄,没问题,我吕家向来重义,今便送上十车粮食,请众位英雄连车带粮运走便是。”
“哈哈,哈哈哈!”领头的蒙面骑将听了吕旺的话后一阵大笑:“如此,便多谢了。只不过……我梁山英雄人数过万,且人人食肠宽大,仅仅十车实在太少,还请吕家再多赐些,最少一千石粮食。”
“你们……”吕旺怒了,但他刚才用眼神制止商队护卫谷成的意思就是说,别动,咱们才一千人都不到,真正的护卫才五百,对方可是数千人,还个个骑马拿枪,打是打不过的。
但是现在,对方明显是要硬将吕家此次的粮食全留下了,这如何让他不怒。但他更知道,硬来只会白白付出不必要的牺牲,人全被杀,粮还是留不住,所以,他拱了拱手说道:“此事我作不得主,还请英雄稍候。”
吕旺下了马车,快步跑到吕娥姁的马车旁:“小姐,小姐,有数千强贼……”
“我都听到了。”吕娥姁双手握着一把短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稳:“旺伯,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沿途的强贼都打点过了吗?”
“是打点过了,花了三万钱,这沿路的三条门路都走过了的。只是这伙人……老奴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冒出来的,自称梁山好汉,可老奴也从来未曾听说过呀,这……这……”
“从未听说……梁山好汉?”吕娥姁停了一会说道:“罢了,罢了,粮食全给他们了吧,只要保得命在,日后再找他们算账。不过,你让谷成派人远远地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是否往南而去。”吕娥姁隐隐感觉到有些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于是留了个心眼。
“那……那沛公那里……”吕旺还想说什么。
吕娥姁直接打断了他:“快去,这些人浑身杀气,现在只是要粮,就给他们吧,不要惹怒他们。”
“可是这粮食……”
“让你去便去,难道我们的命,还不值这一千石粮?”
“诺!”吕旺不敢再多说,转身离去。
“梁山好汉?”
吕娥姁松了一口气,靠在马车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伙强贼,那气势比刘季那些七拼八凑的人可强太多了,莫非真的是乱世出英雄?这么看起来,刘季根本算不上英雄,难道爹爹和我这次错了么?”
看着两百辆马车,被蒙面骑军一辆辆押着离去,吕娥姁既心疼,又有些失神。
不到半个时辰,旷野的平地之中,两百辆粮车全都没有了,当中的篝火却燃得很旺,依然在夜风中发出阵阵“噼啪”之声,映红了吕娥姁那张怒到发白的俏脸。
也不知过了多我,天色已经渐亮,谷成派去跟踪的十个人,一个也没有回来。吕旺走到吕娥姁身边:“小姐,谷成派去跟踪的十个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全都死在了淮阴县城南十多里的一个树林之中,你看这……”
“淮阴县南十多里,也就是说他们是往北而去了?”
“应该是的。”吕旺回答。
吕娥姁心情烦燥,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还以为是那家伙是在意我的,听到我成了刘夫人,被气到了,才对我们下暗手呢。”
吕娥姁刚才粮食被抢了并没真生气,反而还有那么一丝丝高兴。现在知道抢粮食的人往北而去,反倒不高兴了:“那么……说明真不是他,也对,那家伙也没有三千多匹马,是我想多了么?
唉,事已至此……旺伯,吩咐下去,我们继续往北而行,回沛县,粮食的事再想办法,他们宋家折损的人,我自会补偿。”
“诺!”吕旺轻声应了,转身离去,原本就弯的腰,更加弯了。